第九十二章 行軍路

  因為還要督促戰士們快速收拾打包，顧槿一時被牽絆住腳步，等到事情結束走出大營時天色已晚。想來走過去時人家已經休息了，顧槿也不好再叨擾，好在村中有識字的人，她便寫了張條子，留了些謝言以作表示。

  說來，這還是顧槿學完毛筆字後第一次寫成文的小號字，雖不算多好看，好歹也能讓人辨識了。

  雖在黑夜裡趕路，今夜的月亮卻格外亮眼，照得前路明朗。將東西扔進籬笆裡面，顧槿又急匆匆往回趕——昨夜陸老師准了假休息了一晚，今日還得接著學劍術呢。

  清晨，天剛蒙蒙亮，許氏就已經起床準備做早食。地里熬過旱情後僅剩的那些麥穗可以收了，她得和許三平早些出門，趁日頭不烈的時候多幹些活。

  一走出屋子，她一眼就看見了院中多出來的東西——籬笆上竟豎了一桿槍，登時嚇了一跳，仔細一想可能是當兵的來了，怕人家要借宿，連忙喚了許三平起床。

  

  夫妻兩走近一看，外面一個人也沒有，哪裡是有人借宿的樣子。東西他們也不敢動，倒是發現了壓在底下的信封，又馬不停蹄出去找村長。

  村長近年有些手抖的毛病了，他顫巍巍抖著手中的信紙，看得許氏兩口子心也跟著抖。先不說那兩包東西都是些啥，那亮晃晃的白桿槍可是還豎在院子裡呢！

  待村長念完了信，許氏驚訝：「就是說，軍爺他們要走了？東西留給我們，還有那桿槍？」

  「可不是，說是感謝你們的照顧呢！」

  真哪能行，許氏跟村長道完謝，拽著許三平急匆匆往回走。村長的兒媳婦端著早食出來，見人走得這麼著急，嘁了一聲，道：「這麼著急回去點東西，生怕別人拿了似的。」

  村長瞪她一眼，她也知道自討了沒趣還被公公嫌棄嘴碎，立馬不敢說話了。

  卻說許氏回到家裡，從瓦罐里翻出五兩銀子，皆是顧槿兩次留下來的，都夠他們家花半年的了，可許氏卻一直收著沒動。她對許三平道：

  「你快些拿來了去還給軍爺，他們都要走了，你可別一會兒又說害怕一會兒又說農忙的不去。」

  許三平也急得轉了兩圈，人家救了自己和老娘，送糧送糧種的，算來還是自家虧欠了他們，哪能要顧槿的銀子。

  只是他原先說害怕而不敢去還還真不是藉口，那萬人大軍，個個拿刀拿槍的，大門還有人把守，平頭百姓還真怵得慌。

  許氏又催了他幾聲，許三平一咬牙，終於拿著大包小包出門，一邊打聽一邊找營門，倒是繞了好些圈子。只是到了那邊還能見著顧槿他們的人呢？留守的駐軍告訴他，人家早在天不亮的時候就走掉了。

  既然已經找不見人，許氏也不是個矯情的，讓許三平制熟了牛皮給村長送去，到了冬日將那羊皮和棉花都用了，只是銀子卻還是沒動。

  值得一提的還有小石頭，顧小哥哥送的小短槍成了他的心頭寶，見天抱著耍不算，等後來長大些，不知從哪認了個師傅，開始像模像樣的練了起來。

  ······

  烈日當空，驕陽曬得人皮膚疼，五萬擒王軍戰士從許州出發正向東邊奔襲。

  這一次的開拔可不像從渝州出來一般不急不徐，每天除了造飯歇息的一個半時辰，要從早到晚足足走上六個時辰。

  曬了一天，到了下午顧槿的臉就開始火辣辣的疼，不用想一定是通紅一片。雖說現在扮了男裝，顧槿也心疼自己的皮膚，到溪邊洗臉的時候掬了一捧水浸了好一會兒，圖個心理安慰。

  幸運的是，第二日趕路時，她發現了一株野蘆薈。雖然正當趕路的功夫突然脫離隊伍去采蘆薈這種行為有些誇張，好在她有軍醫身份做掩護，有人看見了也會以為是去採藥，不會多想。

  因為是夏日行軍，所有人都席地而睡，倒省了搭帳篷的功夫。只是這樣一來，顧槿也不好意思在人群中搗鼓自己的臉了。

  到了晚間，等所有人都睡下，顧槿避開巡邏警戒的戰士走了很遠，以大樹為掩護，將蘆薈削皮後搗爛塗在了自己臉上。

  好不容易才敷上了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張「面膜」，剛折騰完躺地上，耳邊傳來幾聲輕巧的腳步聲。顧槿登時握緊了手中的槍，立馬起身，探頭望去，竟是陸庭川。

  四目相對，空氣中瀰漫著一絲絲尷尬。顧槿清晰的感覺到蘆薈正從自己臉上滑落，她立馬仰頭，也顧不上禮貌不禮貌，奇怪不奇怪的，立馬又躺了下去。

  陸庭川挑挑眉毛，他目力好，自然看見了顧槿臉上的東西，一時失笑：「我只當顧將軍已如男子一般，只等著回家啊娶媳婦了，看不出來你還愛美著呢。」

  這話沒法接，顧槿拿起還剩著的蘆薈遞過去道：「來點？將軍這俊朗的容顏要是曬蛻皮可就不美了。」

  陸庭川卻問：「需要多久。」

  「一刻鐘吧。」

  點點頭，陸庭川不再說話，三兩下躍上一棵大樹。見狀，顧槿突然安下心來，有陸庭川在，她就不用擔心再突然過來個人。

  一刻鐘後，顧槿要回去了，只聽陸庭川的聲音從樹上傳來：「走敞亮處，別往樹蔭底下鑽。」

  顧槿：「······知道了。」她自然知道，有人會出來上廁所，陸庭川不說她也會繞著走的。

  一夜後，五月初十的寅正，大軍再度出發，只過了三個時辰便來到了虎牢關。

  在這裡，北面就是濤濤奔涌的黃河，南邊則是壁立千仞的嵩山，可以說，虎牢關是自東向西進攻新邑的必經之路，稱為豫州的東西咽喉也不為過。

  到了虎牢關前，狹長的地勢容納不下幾萬人一齊作戰，徐勝達下令讓大軍先行休整，他自己則帶著陸庭川一部前衝破關。

  作為所屬於陸庭川旗下的千戶所一員，顧槿自然也要跟上，那趙濤還將他們一百人排布在整個千戶所的最前方。

  叛軍攻來，守關漓軍匆忙列陣，只可惜這裡不是許州城，既沒有充沛的物資，也沒有那麼多壯丁充當肉盾雜役。擒王軍出現得太突然，滾油落石皆來不及準備。

  更何況，守關的只有數千人，不說他們要應對的是擒王軍派出的五千騎兵和五千步兵共計萬人，那後面還有黑壓壓一群人壓陣。

  虎牢關，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