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人際

  關於買那小牛犢，張平川沒說完的是，當時也有富人出價想買，還想趁著小牛咽氣來壓價，他不想看農戶吃太多虧，便出手買下了。

  其實不說張平川出價本就良心，那農戶見著穿軍服的人想買，哪怕價格更低些也自然願意賣給他。畢竟哪怕最後官差真要追究，念在買主是個軍士的份上也要掂量掂量，而不會自找麻煩。

  一路上兩人都未再說話，張平川是木訥內斂不善開口，而顧槿卻想到了另一番事情——說來，張平川有好幾次不聽指揮。

  拿著買羊的錢去買牛，這種小事顧槿自然不會計較，可聯想到上次捉拿細作那晚，張平川自作主張帶人持武器而來，更是不聽收槍退下的命令，顧槿心裡隱隱有些擔憂。她雖提點過一兩句，也不知張平川到底領會沒有。

  

  不過顧槿也不會現在出言提醒，搞不好會誤會自己的意思。好歹也是要領兵的副百戶，別到時候害得人家連這種小主意都不敢拿，那就純粹坑人了，甚至連顧槿自己也會漸漸走上剛愎自用的路子。

  唉，帶兵不易，顧槿嘆氣。

  兩人回到營地時也到了該埋鍋造晚飯的時候，因為這次帶回來的是牛肉，倒是不能直接生個火堆囫圇烤。

  於是顧槿安排小伙子們將牛拆解了，肩肉、眼肉和裡脊穿成了大肉串，牛腩和腱子肉搗鼓了一鍋紅燒，骨頭留著晚間燉高湯，剩下的都加了些薄荷一鍋亂燉。

  這些事情都不用顧槿上手，一百來號熱情高漲的大小伙子們搞得熱火朝天，可是羨煞了其他百戶營的人。只可惜小牛太小，實在分不過來，只能等明日高湯燉好了之後給千戶所里的人下麵條吃了。

  趁著眾人拾掇的功夫，顧槿提了包順道在城裡買來的糕點找到了趙濤。

  今日的演戰顧槿可謂大出風頭，對此最為期待的趙濤可沒撈著什麼好處，原以為他定不會給自己什麼好臉色，沒想到一見到顧槿，趙濤笑眯樂和，頗為熱情。

  「小顧啊，你可算回來了，表現不錯，再接再厲啊！」

  看著趙濤又是笑得一臉菊花褶，顧槿反倒有些心裡沒底了：「屬下前來，是請千戶晚間去吃烤牛肉。」

  「喲，怪不得回來這麼晚，好說好說！」

  自己被封了名譽上的武德將軍，能帶趙濤手下一千人的訓練，他居然不生氣？顧槿心裡孤疑，實在搞不懂趙濤怎得這麼熱情，她本是抱著賠罪的意思來的，現在倒有些拿不住主意了。

  不過心裡雖千迴百轉，顧槿面上倒沒表現出來什麼，說了幾句還請大人多多照顧擔待的話。

  趙濤點頭，頗為大方的應道：「之後練兵要是有什麼需要，儘管直接開口，像什麼訓練場地之類的，我都能安排。」末了，他又多交代一句：「咱們千戶所今後的訓練可就都要指望小顧你了，可不要讓上頭將軍失望啊！」

  顧槿領命，藉口去收拾牛肉先行告退，心裡也是一松，暗嘆自己不該把人往壞了想。

  其實這大半年的相處，顧槿自以為了解趙濤。這趙千戶雖做不到愛兵如子，可平時也能做到體恤軍士。只是他總有自己的小心思，還因為好大喜功害得手下人苦戰丟命。

  雖然在顧槿心裡，趙濤實在不算個好將領。可要說他小肚雞腸吧，上回自己利用他捉拿細作，他最後也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後面也並未給顧槿穿小鞋。當然，這裡面雖有陸庭川出面斡旋，也能看出趙濤心眼不壞。

  這次面對趙濤，顧槿之所以心裡沒底，還是因為她對趙濤了解的不夠深。演戰結束，趙濤雖沒撈著什麼功勞，可他也知道見好就收。畢竟先前因為冒領顧槿的功勞而免了一頓軍棍和貶斥，他心裡也清楚，陸庭川已經知曉了他冒領的事情，其後也未降下責罰，所以已經很是感激了。

  更何況，顧槿雖被封為武德將軍，也暫時動搖不了自己的千戶位置。而等那陣法在千戶所練成，傷亡減小不算，殺敵功勞還能增加，自己作為領兵千戶，還愁到時候沒有功勞可拿嗎？

  顧槿和趙濤兩人雖想得不一樣，說到底也沒什麼大的衝突，看來之後還是能和諧相處的。

  從趙濤那裡出來，顧槿折回百戶營看了一眼，見肉串差不多都已經好了。上一次烤全羊，是顧槿帶人到野地里悄悄咪咪進行的，可這次演戰動靜鬧得太大，也不可能關起門來慶祝。雖然肉確實不夠分，軍中幾個將軍還是要照顧到的。

  於是顧槿帶著張平川，從徐勝達、陸庭川開始親自挨個兒去請。

  徐勝達雖然和顧槿接觸不多，對她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況且這種與兵同樂的機會難得，自然樂呵呵的答應。其他和陸庭川平級的將軍大都欣然應邀，只是顧槿卻在一個精瘦的將軍那裡碰了一鼻子灰，那可不就是白日滿口諷刺自己的秦峰。

  「武德將軍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還挺會找樂子。」那秦峰抬頭睨了顧槿一眼，一臉冷笑。

  顧槿耐著性子回話：「回將軍，戰士們表現好，自當犒勞犒勞，還請將軍賞個臉為他們打打氣。」

  「既然要犒勞將士，怎得只撿你那一百來人慶祝，大戰在即，合該犒賞全軍才是。」

  這話說的，顧槿真想懟他，自己犒賞了全軍，那還要你這個將軍幹嘛？

  見那秦峰頭也不抬還不帶理人的，顧槿也不想在這兒自討沒趣，便行禮道：「將軍貴人事忙，屬下也不好叨擾，這便告退了。」

  待退至帳外，顧槿聽見裡面傳出一聲重重的「哼」，更是無語。雖然一直以來顧槿待人和氣，但她也是有脾氣的，秦峰這副態度成功激起了她的氣性，所以並未告訴這秦將軍，徐勝達也會到場。

  就是不知，到時候除了秦峰，所有將軍都來了之後，那傲慢的秦將軍自己下不下得來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