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聽者有心

  周四又是一個陰雨天氣，都十點了，看向窗外，好像只有平日裡五六點的辰光。

  凌魚樂提著一些水果，款款而至。

  「嘉蘭姐，麻煩你啦，太不好意思了！」

  「沒事沒事。」林嘉蘭一邊說著，一邊讓出床頭邊的凳子，「樂樂，來，這邊坐。」

  凌魚樂把水果放在柜子上，「為為，今天情況怎麼樣？」

  「醫生早晨檢查過了，各項指標都很好，接下來就是等恢復了。」林嘉蘭說道，「醫生說，阿為哥這次還是很幸運的，最怕的腹腔感染沒有出現，否則還要再進行一次手術。」

  「真是的，也太危險了，阿為你也不能看到危險就往前沖啊，真要有什麼萬一，我怎麼辦？」凌魚樂神情有些疲憊，她用白嫩的雙手撫摸著鄭為之的指尖。

  「我也不是向前沖啊，噩運來了，擋都擋不住，好在命大。」鄭為之的身體素質很是強悍，自覺精神狀態不錯。

  兩人聊了一會兒，林嘉蘭去洗了一些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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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樂，你吃點水果吧。」

  「嘉蘭姐，別麻煩了，我想吃的時候自己去洗。」凌魚樂把水果放在床頭柜上，「嘉蘭姐，這些天辛苦你了，自己班也上不了……對了，你們請假幾天不會扣工資吧，怪不得大家都想進編制。」

  林嘉蘭一楞。

  別人這麼說，她就當是開玩笑，但凌魚樂這麼說，倒是要思量一下。

  不為別的，凌魚樂她本人原來也是進編制的，不過她看不上，所以辭職出來玩樂隊。

  不可能羨慕，那麼只能是……

  覺得自己在這裡呆的時間太長了麼？

  她笑了起來，「妹妹照顧哥哥，也是理所當然啊！我本來就是請假到今天的，這幾天不在，也不知道班裡那幫猴子要鬧成咋樣。」

  兩人說的都是輕描淡寫，但鄭為之分明感受到了刀光劍影。

  「是啊，嘉蘭，我現在也沒事了，你早點回去吧！省得老是掛念著學校的事。」鄭為之說道。

  兩人女人在一起，他總有提心弔膽之感。

  林嘉蘭雖然人在醫院裡，可與學校的聯繫幾乎沒有斷過。除了沒有上課批作業，其他的活一項都沒有少。

  學校的通知要發到家長群，家長沒回復的，還要電話催。學生書本沒有帶，家長還是習慣性地找班主任，告訴某某，我已經把書放門衛室了。還有三天來的三起打架事件，兩起文具失蹤事件，五起作業拖欠事件，兩人無故不上體育課事件……代班主任一一問林嘉蘭該怎麼處理，她能起到的作用，簡直就是一個人形手機。

  鄭為之只是聽著林嘉蘭打電話，就覺得頭已經大了一圈。是誰在說教師的工作很輕鬆，每天只有兩節課來著的，他真想把輕巧地說這話的人拎去體驗一下。

  看人挑擔不吃力！沒有深入其中，永遠不知別人辛苦。任何行業，當然會有隻享受資源，基本沒有付出的成員，如果只是以他們的工作狀態看待整個行業，當然會失之偏頗。

  「是啊！嘉蘭你回去吧！」朱巧麗說道，「老鄭也要回去了，你跟他一道回去吧！」

  鄭光軍身為副局長，分管的事情也很多，這幾天，電話也始終沒有停過，知道鄭為之已經渡過了危險期，他也就放了心。

  「要不我和嘉蘭坐高鐵回去，把車留給你。」鄭光軍說道。

  「留給我？」朱巧麗啞然失笑，「我倒是敢開，問題是你能不能放心。」

  凌魚樂有點懵，不明白這是什麼梗。

  鄭為之笑了。老媽是個路痴，明明家和單位附近的路，她能開到哪裡去都不知道。

  林嘉蘭也掩口笑了。

  朱巧麗不是不會開車，她是不認路。最搞笑的一次，她要去一趟人社局辦事，再回自己單位——興安市圖書館。其實只是稍稍繞一點路而已，竟然被她開成了：先到人社局，再回到家，再開車到單位。

  後來一說起這事，被人笑了半天。朱巧麗吶吶地說，實在是到了人社局，不知道怎麼開往圖書館了，幸好還記得回家的路，就先回家，再出門去單位。然後又引發了一陣哄堂大笑。

  一般情況下，只要鄭光軍能夠開車，就不會把方向盤交到她手裡。

  鄭光軍也就是說說罷了，真把車留給朱巧麗，他也不放心，畢竟回去還有一大段高速要開了。

  鄭光軍和林嘉蘭走了，病房裡的氣氛好像也沉悶了幾分。朱巧麗半晌無語，凌魚樂也只是把頭枕在鄭為之的手上。

  「阿為，你口乾嗎？」

  「為為，你感覺怎麼樣？」

  兩個聲音幾乎在同時響起。

  鄭為之說道：「沒事，感覺挺好的。」心裡卻是五味雜陳，他豈能不知道，屋裡的兩個女人，就是因為他才能在同一個屋子裡相敬如賓。

  怎麼讓樂樂能夠融入到自己家的氛圍中，這是他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雖然說以後結婚的是自己，過日子也不是和父母住在一起，但缺少了父母寵溺的小家庭，總覺得不是個事兒。

  正式結婚之後兩人關係會好點嗎？他還真不敢說。工作、愛好、生活方式、價值觀，似乎沒有什麼能夠統一起來。

  「樂樂，你晚上還有演出嗎？」

  「嗯，就剩下今晚了。」

  「要不你回去休息，省得晚上演出沒精神。」鄭為之知道凌魚樂的生活方式在很多時候是日夜顛倒的。

  「我要陪你，不然晚上又沒有時間了。」

  「不是還有明天嗎？」

  「不，我今天就要陪你。」凌魚樂堅定地說道。

  鄭為之看了一眼朱巧麗。

  朱巧麗瞪了他一眼。這就心向著媳婦了啊！

  平常出個門，素麵朝天就可以了。化妝品，那可都是含有重金屬的，稍微用一點就可以了。以後懷了鄭家的娃，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化濃妝，嗯，最好是不化妝。

  可最大的問題是，她又不願意馬上結婚，結婚了有了孩子可能就會被孩子拴住了，現在這狀態，她想飛就能飛。

  哎！發愁！

  「樂樂，既然你有空，那下午就由你陪護，晚上我來陪為為。」朱巧麗說道。這個兒子太不讓人省心，找了「媳婦」就要趕出老媽了。

  「媽，晚上不陪也沒有關係的。」鄭為之說道。

  他現在身上還插著各種管子，不能進食上廁所，掛點滴也可以自己看著，隨時可以叫護士。何況張所長也說過了，所里每天都安排人員值班，幫忙照顧。

  不過，他這邊也沒有缺過人，所以所里的同志都等在外面。

  「沒人怎麼行？萬一吊水的時候，你睡著了，掛進去空氣，會死人的。」朱巧麗誇張地說道，「為為，你是不是嫌媽老了，什麼事都做不了。」

  鄭為之精神一凜，頭皮一麻，求生欲勃發。

  「媽，你青春鼎盛，頭髮烏黑，怎麼可能老了？！」一句話搔到了朱巧麗的癢處，滿頭烏黑亮麗的頭髮一向令她自傲。

  她自得地捋了一把秀髮，又把頭搖了搖，腦後的長髮甩出一番波浪。

  「那我先走了。」

  鄭為之看著母親，正要咧嘴笑她，卻突然發現她的頭上，幾縷白髮非常的刺眼。

  「剛才他們說起開車的事，為什麼笑得那麼開心？」朱巧麗走了之後，凌魚樂趕緊問起了藏在心中的疑問。

  在那一刻，她覺得他們是相親相融的一家人，而她只是一個局外人。

  陌生的游離感。

  「哦，那個事啊！」鄭為之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我媽是個大路痴，只會開車從家到單位，有一次去人社局辦事，到了人社局不知道往那開才能到單位，只能先開回家，再從家裡去單位，硬生生把直線開成了大V型。」

  凌魚樂聽聞，不由得大笑了起來。原來一向帶著強人面孔的她，背後也有這麼弱勢的時候。

  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到達的角落。

  「阿姨她不會用導航嗎？」凌魚樂還是有些疑問。

  「她手機款式舊，說是快被照片占滿了，沒空間安裝導航。讓她換手機，又嫌貴。」鄭為之解釋道。朱巧麗從不吝嗇在他身上，但對自己卻能省則省，這可能也是大部分父母的心態。

  「內存少，可以用網盤啊，手機自帶就有，嫌小的話，還可以註冊個大點的。」凌魚樂笑道。

  「哎，這樣她會嫌麻煩啊！」

  ……

  兩人說說笑笑地過了一天。凌魚樂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精神上有些疲倦。晚上，她眼神倦怠地看著藍色藥丸。它那小小的身軀，蘊藏著巨大的能量。

  現場的氣氛已經嗨翻了天，但她卻遲遲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感覺。台下的觀眾已經開始在醞釀不滿的情緒。

  「不，不能再服用了。」凌魚樂對自己說，雖然宋光他們說服用了也不會上癮，但鄭為之也諄諄告誡過，這種東西一定會上癮的。

  「你能放下被萬眾捧上天的感覺嗎？你就忍受他們全場的噓聲嗎？」另一個聲音對她說著，「不會上癮的，鄭為之自己又沒用過，他怎麼知道會上癮，只是人云亦云罷了。」

  再用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只為在渭山縣的駐唱能夠有最佳的效果，不能虎頭蛇尾，接下來有好多天的休息時間，有足夠的時間讓自己調整，就不需要這東西了。凌魚樂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