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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好了

2024-09-02 14:55:19 作者: 一貳得三

  半夜響起的電話鈴聲,驚醒了鄭光軍。

  他蹙起了眉頭。

  領導最怕半夜裡的電話,通常不是好事,而且還緊急得很。

  一看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還好,不是單位的。他心裡一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有一次他在半夜接到電話,是局裡的一個人事任命,引發了網絡輿情。大半夜的全體領導回去上班,研究對策,連續兩天兩夜都沒有睡好。等到事情解決,整個人瘦了七八斤。

  按下接聽鍵,輕聲的答應了一聲,就趿起拖鞋,以免驚醒沉睡中的妻子。

  電話那頭傳來急切的聲音。

  他急著向外走,並沒有聽得很清晰。

  

  鄭為之。

  太過熟悉的名字,令他駐足在門口。

  「什麼!?鄭為之怎麼了?」他失聲驚叫,手機都掉落在地上。

  「為為怎麼了?」似有心靈默契般,朱巧麗一下子掀開了被子。

  ……

  第二天一大早,鄭光軍夫婦還有林嘉蘭全都趕到了渭山縣第一人民醫院。

  鄭光軍在接到消息後,主張乘第二天的高鐵,但高鐵首班也要七點多才能出發。

  朱巧麗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尤如困獸一般。

  「我不能這麼等下去,這樣等下去我會急死的。」

  但鄭光軍不開車,她根本無法自己開車到渭山。

  「我來開車吧,我年輕,後半夜也沒有那麼困。」林嘉蘭說道。本來鄭光軍不想讓林嘉蘭知道,但朱巧麗二話沒說,就打通了林嘉蘭的電話。

  「嘉蘭這個做妹妹的,也應該知道。萬一是見最後一面……」朱巧麗的聲音裡帶著顫抖。

  一說完,又呸呸呸的連續發聲,「烏鴉嘴,沒說過,沒說過。」

  「我們這麼心急火燎地趕過去,還是後半夜趕路,別害了嘉蘭。」鄭光軍試圖阻止朱巧麗。

  「你要乘高鐵,你就明天一個人乘高鐵,我反正一分鐘也等不及。」朱巧麗臉色陰沉得嚇人。

  「我又不是不關心為為,可是半夜開車……」鄭光軍還是想說服她們。

  他是理智的,在這樣糟糕的情緒支配下,如此長途的駕車任務,路上的風險加重了很多。

  而且,兒子還在搶救中,他們到了那邊,也只能等在手術室外面,幹不了什麼事。

  乘坐高鐵,才是最佳的選擇。

  但,理智經常會輸給感情。

  「爸,我來開車,慢點兒開,總比高鐵早點到。」林嘉蘭堅定地說道。她並沒有叫他們乾爹乾媽,這是朱巧麗特地要求的,也不知道她是什麼心思。

  鄭光軍終於還是沒有犟過兩個女人。

  有時候,屈服也是一種理智。

  他只能把開車的任務分攤一下,林嘉蘭開前半程,他負責開後半程,使得安全係數更高一些。

  「爸,我沒事的,我一個人開車,你們倆在車裡休息一會兒。」林嘉蘭堅持道。

  兩位老人都年紀大了,林嘉蘭怕他們撐不過來,所以希望他們能夠在車裡休息,說句不好聽的,到了那邊還不知道怎麼樣了。一想到這,她又很自責。阿為哥福大命大,會沒事的。

  但那種可能要見最後一面的語氣,始終沉甸甸地掛在她的心頭。

  半路中的服務區一休息,鄭光軍就要接過方向盤。

  林嘉蘭還想堅持一下。

  「嘉蘭,你休息一下,這是為了保證安全。」鄭光軍頓了頓說道,「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也不可能睡著的。」

  朱巧麗滿眼都是血絲,點頭附和著。

  林嘉蘭坐在后座上,雙眼木然。剛才負責開車,她強迫自己的神經集中在路途上,沒有多少時間想其他,如今手裡一空,黑暗的車內,只能看見前方射出的燈光還有車行的噪聲,單調而又無趣。

  腦海里一副副的畫面,像是走馬燈,不停地盤旋。

  林嘉蘭一直認為自己是一位臉盲患者。身為教師,這也是她遇到的較大挑戰。每年的九月,如果帶一屆新生,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背座位表。事實上,即使是老生,她也需要一點時間,把名字和臉統一起來。

  背座位表。林嘉蘭自己發明的一個新名詞,就是把哪位學生坐在哪個座位背下來。

  誰會閒著沒事幹這個?林嘉蘭會。

  上班的時候沒時間背誦,下班路上,她就開始念念有詞。第一組第一桌,卓瓊、趙蘭,第一組第二桌……

  於是,上課時:

  「卓瓊,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趙蘭,上課要專注,別分心。」

  其他老師需要看著座位表叫出學生名字的時候,林老師看著誰就叫到誰的名字,一點都不會錯。嚇得學生在課堂上戰戰兢兢。不少學生哀嘆,開學前兩周,趁著老師不熟,稍微放肆點的福利也沒了!

  下課時:

  「哎!那個卓瓊,你去叫趙蘭來一下我辦公室。」

  「林老師,我就是趙蘭。」

  「哦,那你來一下我辦公室。」

  下課之後,學生打亂之後的狀態,對於林嘉蘭來說,就好像是站在牧場前,都是羊,都是一模一樣的,只有男生、女生兩個類別。

  所以,背座位表不是閒著沒事幹,而是被逼的……

  至少一兩個月後,林嘉蘭才能把下課後四處奔跑的學生一一叫出來。

  小時候,她就受到這個毛病的困擾,那時候年紀小,認人的本領就更差了,過年的時候,那些難得一見的親戚,在她的眼裡成了混沌一團,她根本就認不清大姨還是三姨,大姑父還是二姨父。以至於家裡一有客人來,她就會像躲怪獸似的,最好自己出門在外不用回家。

  鄭為之正好與她相反,對於人臉也極強的認知,被鄭為之見過一面後,過了一年,他照樣能夠分清誰是誰。明明是她家的親戚,倒像是鄭為之家的親戚。

  那時候,他們家住對門,一有客人來,鄭為之基本上就是在她家蹭飯,他的嘴巴甜,大姑父、二姨父、三姨媽叫得一絲不差,她就跟在他後面,他叫一個,她也叫一個……

  社恐跟著社牛混。

  有一次,隔壁的大春自己弄丟了他娘的戒指,為了免去被爹娘打罵,他就硬說是林嘉蘭拿走了他把玩的戒指,還仗著自己是男的,力氣大,把林嘉蘭推倒在地,要她承認是她把戒指弄丟了。

  鄭為之一聽說這事,跑到地頭,看到林嘉蘭倒在地上哭泣,馬上就火冒三丈。

  他也不管大春的個頭比他還高大,卯足勁就沖了上去,一頭撞在大春的肚子上,把大春頂翻在地。

  大春終究還是個子高人壯實,在受到意外一擊後,很快又占據了上風,把鄭為之掀翻在地上,兩個人在地上滾來滾去。

  鄭為之被大春打了一拳,眼圈都青了,可就是不服輸,盯著大春打,除非大春承認不是林嘉蘭弄丟了他的戒指。

  大春把鄭為之打翻了幾次,鄭為之始終不肯停下向前沖的腳步,大春到底還是心虛,最後不敢再打鄭為之,說自己不小心弄丟了戒指。鄭為之這才罷休。

  附近的小孩子都在一起玩,人多了,玩久了,總有個推推搡搡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來個大爆發,鄭為之總是把她護在身後。

  只比她大兩歲的鄭為之,在她的眼裡,身影是如此的偉岸。

  鄭為之有個毛病,說話不著調,為這事,他也沒少挨鄭光軍的揍。不過,在林嘉蘭面前,總是一口唾沫一口釘,從來沒有說話不算數的時候。

  ……

  林嘉蘭想著這一切,甜蜜又苦澀,雙眼迷濛著淚花。

  「叔,嬸,你們先坐。」邵宣客氣地招呼著,抽掉了400cc的血液,他也沒有休息,如今眼眶都有些烏黑。

  「這位是?」

  他對著林嘉蘭有些遲疑。

  「她是為為的妹妹。」朱巧麗說道。

  邵宣突然想了起來,這人面熟,好像見到過,是那天看望鄭為之來著,是哪天呢?

  腦子裡像是倒了一團糨糊似的。

  「阿為哥現在怎麼樣了?」林嘉蘭著急的問道,雙手不安地扭著衣角。

  「手術已經結束了。」

  「怎麼樣?」三人都站了起來。

  「手術很成功。」邵宣的雙手絞在了一起。

  「啊!」帶著如釋重負的快樂,朱巧麗和林嘉蘭發出低聲的驚呼,好像要讓不安通過這種方式遠離自己。

  鄭光軍卻是狐疑地看著邵宣。

  明明手術很成功,為什麼說話的人神態如此的鄭重,他手上的小動作又說明了什麼?

  「咳……叔、嬸……」邵宣遲疑著說道,「就是還沒甦醒……」

  ……

  朱巧麗眼睛裡像是要噴火。開什麼玩笑?這樣說話很好玩?

  「邵所,你先休息一會兒,抽了那麼多血,不休息身體也會垮的。」旁邊有民警撩著袖子走過,看到邵宣就說道。

  「啊,我沒事。」

  朱巧麗聽到對話,把滿腹的怨言強行壓了下去。

  「邵所,不好了!」袁曉嵐飛奔著過來。

  「一驚一乍地幹什麼?」邵宣因為被打斷而有些惱火,一看是袁曉嵐,馬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曉嵐,我們要注意形象。」

  「醫生說,鄭為之的血壓又降下去,醫生都去了,可能還需要輸血。」

  「啊!我還能再抽一些……」邵宣顧不得招呼鄭光軍他們,一陣風似地跑向了手術室。

  袁曉嵐楞了,她還剩下半句沒說完呢,

  「醫生說,目前采來的血是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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