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要跳樓

  「楊家兄弟這回可丟臉了。」邵宣著急著把消息告訴了所長張永峰。

  「他們耍無賴，說小鄭他們沒有說清楚，可是小鄭負責談話錄音，小袁負責了解死亡原因，把事情擺的明明白白。」邵宣笑著說道，「這樣他們就沒話說了。」

  「不錯，不愧是刑警隊下來的。」張永峰手撐著桌子，臉上掛著笑容。

  「還有小袁，表現也很好。」邵宣好像不經意般又提了一遍。他翹著腳坐在沙發上，扔了一個煙過去。他和張永峰的關係很好，所以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並沒有注意自己的形象。

  知道，知道。你想追求人家的心思，都寫到派出所大門上了。張永峰心想。

  「確實，兩位小民警表現都很好，比我當年強多了。」張永峰說道。

  「你沒看見放錄音時候，楊家兄弟的臉色……」邵宣點起了煙，「就像一堆鳥屎掉進了嘴裡，哈哈哈……」

  「不能光看熱鬧，別把人家激怒了，好言好語讓他們回去吧！」他關照邵宣。

  你在這裡可以盡情地笑，下去的時候，可別把人家惹惱了。

  如今的世道，以和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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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宣屁顛屁顛下去了，他是藉口尿遁的，不能逗留太久。

  張永峰想像著楊家兄弟的面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讓你們來訛錢。

  楊家兄弟越是憋屈，他越是歡暢。

  ……

  邵宣下去沒一回兒，又跑上來了。

  「他們走了啊！」張永峰滿臉愉悅地問道，隨手扔了一包煙過去，「這包九五至尊，兩百元一包，我放兩天了，還是沒捨得拆開來。」

  邵宣接在手裡，放口袋裡也不是，還過去也不是，與平時順手放好判若兩人。

  無功不受祿。

  「不是，是……又有夭蛾子了。」邵宣著急地說道，「他們說，小鄭他們執法過程有瑕疵。」

  「啊！又來……」

  「他們說，小鄭中途走了，沒有完成出警任務。」

  「這算什麼理由，你沒有告訴他們，有其他任務安排嗎？」

  「不是……我是說了的啊！」邵宣繃緊了臉，說道，「可他們說小鄭出警的過程中，吼了羅奇英，羅奇英是因為這才想不開的，不然她感覺不舒服，早就讓人送醫院了，為啥是躺在床上等死。」

  「他們還有完沒完。」張永峰皺眉說道。

  「說白了，就是想訛幾個錢唄！」邵宣把香菸遞了回去，強笑著，「看來我是沒福氣抽好煙了。」

  「拿著。」張永峰瞪了他一眼，「我是這麼膚淺的人嗎？」

  平時沒啥事，你只會扔一根，可不會扔一包啊！邵宣想著，拆開煙盒，取了一支，把煙屁股往指甲蓋上磕了磕。

  「你可別磕了啊，這是好煙，不需要把菸絲磕磕緊。」張永峰沒好氣地提醒。

  邵宣哦了一聲，手上沒停。

  習慣動作，壓根就沒注意。

  楊家兩兄弟直接把矛頭對準鄭為之後，他藉口說自己做不了主，要請示在外面開會的上級，就又出來找張永峰了。

  楊安樂其實也知道所長就在辦公室，但他並沒有說穿，沒有要求一定要所長過來談。有些時候，雙方都留一些餘地，操作的空間才能大一點。

  「出警那個事，小鄭並沒有多大的責任，他是接到所里的通知，考慮到他那裡最近才去的。」張永峰分析道，「但是，吼當事人，是怎麼回事。」

  「據袁曉嵐說，他們剛到的時候，羅奇英的情緒很激動，沒有辦法開展工作，所以鄭為之大聲地喊了讓她停下。據楊安平的說法，則小鄭為之手指戳著羅奇英，嘴裡罵罵咧咧的，還揚起手，看上去想要扇羅奇英的耳光，羅奇英害怕了。」

  「鄭為之怎麼說的？」張永峰又問道。

  「他有些激動，覺得自己沒做錯。」邵宣回憶著，接著說道，「其實也不算個事，只是現在楊家兄弟揪著這點不放，畢竟也算是出警過程中的瑕疵。」

  這種情況，其實司空見慣，哪有警察不吼人的，急眼了，動手都有可能。沒人關注就沒事，有人死摳著這點，引發輿論，到時肯定會有好事之徒跟帖：你被吼算什麼，我被打都不敢吭聲……

  到底是真還是假，誰也不知道，網民也不會去分辨。

  針對政府機關的，把帖子往上頂就是了，管他真假。

  這樣一來，派出所就會很被動。

  「鄭為之啊……這事怎麼又是……鄭為之。」張永峰嘆息道。

  邵宣聽出話里有些不同尋常的味道，追問了一句：「鄭為之怎麼了？」

  十月十日，鄭為之到大埔派出所報到的日子，距今只有一個多月。他並非新分配工作的畢業生，據說之前是市裡的刑警。為什麼會到這麼個偏遠的小地方來？一開始的時候，所里的人都好奇，現在的網絡雖然發達，但在媒體上找不到相關信息，市里又不比縣裡，找不到熟人的情況下，也就沒有打聽到一鱗半爪的消息。

  「聽縣公安局領導私下裡說，好像是犯了錯誤，才下放到這種偏遠，無人關注的角落裡來的。」張永峰輕聲說道，「你可別往外說，小道消息做不得數。」

  縣局領導都沒有摸准情況！邵宣有些發呆，鄭為之有來頭那是確鑿無疑的。那會不會影響到自己？

  他連忙點頭答應下來，但閃動著的雙眸，證明心裡沒有口頭上那麼堅決。

  「這樣說來，到我們所里倒也說得通。」他彈去了菸灰說道，「市刑警隊，怎麼的，也得去縣局做個小領導吧。到我們這裡，只是一個普通民警……」

  「普通民警怎麼啦？你的工作還不是要靠普通民警來做。」張永峰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瞪了他一眼，「下面的事怎麼處理，你給個意見看看。」

  「我覺得吧，雖然過程有瑕疵，但不影響最終結果，他們也找不到其他由頭了，扳著這點小問題說事，這也該是我們強硬一些的時候，趕走算了。」

  「好，你先去試試看，注意不要激發矛盾。」

  邵宣來到下面的會議室，看到裡面的四人沉默無言，鄭為之反背著雙手，看著窗外發呆，袁曉嵐無聊地翻著手機，楊家兩兄弟則是默默的抽菸。

  看到邵宣推門進來，楊安平的眼睛裡閃過希冀的光。

  「所里的領導說了，在這起事件上，民警的工作沒有出現差錯，過程中也沒有……」

  邵宣還沒有把話說完，楊安平突的站了起來，半截菸蒂猛的被擲在地上。

  他神情激動。

  「領導呢？領導在哪裡？村民的生命不用關心了嗎？死的不是自己人，不用管是吧……你們有本事，把我的命也拿去……」他到了窗邊，拉開了窗。

  沒有鋼窗，挺好的，不然戲都沒法演。

  他麻利地爬上了窗台。

  定睛一看，

  原來是底樓。

  眾人都望著他，像看一位智障少年。

  有些尷尬了，楊安平從窗台上下來。馬上又醞釀了情緒，開始新一輪爆發。他吼叫著，在會議室來回走動，像是躁動不安的鬥牛。

  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袁曉嵐嚇得收起手機，腳尖踮地，準備隨時逃離會議室。

  「鬧騰什麼？這是你能鬧騰的地方。」鄭為之吼了起來。他的不滿憋了一肚子，正想找個宣洩的出口。

  「邵所長，你們看，不給個交待，恐怕回去還是條人命。到時小前崗村的人集體到縣裡上訪……」楊安樂不緊不慢地說道。

  「咳咳……楊老大你不要激動，有話好好說，我再去跟領導匯報一下。」邵宣用起了拖字訣。

  「小鄭，你出去走一圈。」邵宣怕自己不在，鄭為之與楊家兄弟爭執起來。

  楊安平像是發怒的公牛，眼睛發紅，卻不提任何的要求。

  「我大哥的意思，我們也不是想追究誰的責任，但是大嫂死了，喪葬費肯定要有的。」楊安樂的語氣更軟了。出發之前，兄弟倆商量過，一百萬的可能性不大，提出來就是等派出所還價的，所以他這裡也沒有強調一定要一百萬。

  「喪葬費，那肯定與派出所無關的，我們所里的民警經常做好人好事，上次捐款應該還剩下萬把塊，要麼我向領導申請一下作為慰問費……」

  「一萬，打發叫花子嗎？」楊安樂撇撇嘴。一萬，給一齊來的村民們發點車馬費就差不多了。

  「派出所如果只是這樣的態度，我們要到鎮裡去問問到底是什麼理！」

  「我們把人抬鎮政府門口，我就站到政府大樓的樓頂上，看看他們到底怎麼說！」楊安平咆哮著向外走。

  「別著急，別著急……」

  ……

  邵宣灰溜溜地又來到樓上所長室。

  「楊安平要去鎮政府跳樓。」邵宣說道。

  「跳樓？」

  「也就是說說罷了。」邵宣不屑地撇嘴。

  「可真到了那一步，在旁觀人的起鬨下，結果很難說。」張永峰沉吟著說道。即使沒人起鬨，鎮政府大樓成了人們看熱鬧的場所，領導們怎麼看待派出所？明年想多要點經費還怎麼爭取？

  「還沒人能夠降得住他們了？」邵宣灰頭土臉，有些難為情，「可是對待這種人，也不能太客氣，如果他要挾成功了，以後怎麼辦，總不能派出所天天為這種人擦屁股。」

  「我們管不住他們，自然有管得住的人。」張永峰說道，「村民還是會聽村長話的。」

  「找村長。」邵宣眼睛一亮，「這倒是個辦法。」

  村領導在村裡有極大的權威，尤其這種基本上同一姓氏集聚的村莊，支書村長簡直是土皇帝，他們管著上級發放的各項補貼，也卡住了村民向上申訴的通道。

  張永峰在通訊錄里尋找了一番，「他們村的書記村長是楊子良一個人兼的。」

  「這樣吧，你先下去安撫，有事好商量，抬屍到鎮政府，這樣的行為屬於衝擊國家機關，事情鬧大了，是要追究當事人責任的……我這邊，先聯繫楊書記，讓他出面幫忙做工作。」

  邵宣吃到了定心丸，馬上就下去做工作了。只要等到楊子良出馬就行了，他一出面，楊家兩兄弟一定會認慫，灰溜溜的滾回去。

  張永峰則是拿起了電話。

  ……

  「張所，沒辦法，他們只認錢，不然要把屍體抬鎮政府去，還要跳樓。要是讓他們去了，我們派出所可太沒有臉了。」邵宣垂頭喪氣又回來了，接著說道，「現在，只能靠楊子良了，村裡的工作，還是書記村長做起來有效。」

  張永峰冷著一張臉。

  「張所，怎麼了？」

  「這狗娘養的楊子良，說老婆生病了，在縣裡醫院陪著，沒法出來。」

  「是真生病了，還是特地避開了？」邵宣說道，「楊子良，楊安平，都是楊家人，村裡頭的宗族凝聚力很強啊！」

  張永峰翻著白眼，「這還用說。」

  「要不，搶了屍體送去火葬場，沒了屍體他們還鬧騰個屁！」邵宣眉毛一豎，一副殺氣騰騰地說道。

  老虎不發威，你把老子當病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