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蓬山此去無多路
2024-09-02 14:51:38
作者: 公羊火鍋
張廷玉還是讓人將那封信帶給了張廷珞,趁他還傷著的時候。
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會好一點,免得還存著什麼不真實的幻想,且再怎麼腦子發熱,也苦於被打得出不了門。養傷這段時間,也夠他冷靜下來了。
張廷玉到底還是沒有向自家蠢弟弟道歉的意思。終歸這事若非牽涉到張廷珞,四爺應該是不會管的。
這人管了這事,大抵出於兩方面,一方面是拉攏張家和文官集團,另一方面是……如果以後有人知道了這件事,四爺可以直接告訴她,事情已經被他處理好了。
有些人一出生就比別人的終點還靠前,比不得的,張廷玉複雜地想。
何況要比也當是阿珞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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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尾,她的事與他張廷玉,就沒什麼相干。
張廷珞養了半個月的傷,再回到翰林院的時候已沒人再說這事。大家討論著新的八卦,比如趙鳳詔貪成那樣,趙申喬居然是乾淨的。
四貝勒是久不出山了,也還是有人記得他以前想做事時候的威名,那叫一個雷厲風行,可比現在十三爺十四爺手段都厲害得多。聽說這次他也不知道是上了什麼心,可能是為了和隆科多交好?總之查得十分用心,刑都上了無數道。
就是這樣的人都沒查出趙申喬的把柄。
不過趙申喬終歸還是教子無方,縱然自己沒問題,還是沒臉見人,很快就向皇帝遞了辭呈。
康熙是沒批,溫言安慰,最後還是將人挽留了下來。
不過明眼人都知道,老皇帝這幾年在兒子的培養上十分糾結,看著趙申喬這種管不好孩子的,估計是不會再用了。
所幸戴名世一案牽扯沒有太大,後面也換了人查,不至於到讓趙申喬哪方面都讓人詬病的程度。
這位清廉而過苛的老臣,終究得到一個中平的結局。
但引發的風波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不知道是否看到趙鳳詔之事引發了什麼感嘆,抑或只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怕出什麼意外,不久,康熙便命議再立太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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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立在殿中,垂著頭只是不語。
眼下的情況讓人很有些尷尬,也就是他之前已聽無雙說過些話,才能在此刻維持心情平靜。
皇阿瑪命人議再立太子,卻叫了他們來旁聽,也不知道是圖什麼。
有那想法的,聽到自己一個提名都沒有,或是平時與自己相熟的臣子提名了別人,難道會開心?
沒那想法,或者不想出頭的,聽到自己被人當湊數的報上去,難道又會感覺自豪?
人心隔肚皮。提名的未必真是支持,可能反而會因此受害。
這是一個大問題。以前遺留下來的一些事情讓他們總覺得自己在這種事情上是應該有話語權的,應該立嫡長子,如果沒有嫡長子就立貴子,總之怎麼都是他們說了算。
但皇帝並不會真的這麼想。沒有皇帝會喜歡受人轄制。
問他們,並不是真的問他們,只是想看看這些人的風向而已。
——雖然如此,還是會想要聽到有人支持自己吧?他想。
而在幾位說得上話的滿洲老臣說完話之後,四爺的嘴角不動聲色地揚起一點苦笑。
沒人說他,所有人都在說八貝勒。
誠然這也很正常,老八看起來是討人喜歡的,也會說話,總讓人覺得他在為你著想。
雖然如果換到另一個與你有仇的人面前,老八又會去為那個人著想了。
但無所謂,這些人也未必是真的看不透。說到底一個貝勒的好意對他們而言不一定那麼重要,他們有的是在宮裡當貴妃當四妃的女兒。
他們看中的只是胤祀不敢得罪任何人。
這樣的人一旦上位,是好掌控的。他不敢對群臣說不,會被眾人的意見裹挾,成為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傀儡皇帝。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坐在寶座上的人,聽不到一句真心話。
他們永遠那麼孤獨。
四爺聽著那些人舉出一個個老八是賢王,老八何其賢明的例子,幾乎要露出冷笑。身邊另一個三爺更直接一點,冷笑是已經掛在了嘴角。
對大臣好是對大臣好,然而百姓又如何?
那些被他偏袒了、求情了的貪官污吏,被他們害死的百姓,豈能合眼?
這樣的人成為太子或者成為皇帝,會讓大清變好嗎?能讓國家長治久安嗎?
不,他們不在意。
他們只關心他們的家族與自己。
這樣想著的時候,四爺微微抬頭看向上邊,康熙的臉色看著並不算好,也還是沒有制止的意思。
「所以諸愛卿的意思是覺得,八貝勒堪為太子?」
「奴才等是這樣想的,但憑皇上聖裁。」
四爺與張廷玉的眼神在空中相觸。這種場合沒有張廷玉討論的份,他只是來記錄的。
迎上四爺的目光,張廷玉輕輕地抿了一下嘴。
四爺又想起無雙的那句話。
「你去查趙申喬的事情,越出風頭越好,要嚴格,」她含著梅子,兩個臉頰都鼓鼓的,「不要像來俊臣那個程度。就你以前做事有幹勁的時候……那樣就行,而且最好讓朝中說得上話的滿臣都了解一下。」
似有所指。
是以對於他今天沒提名的事情,四爺是心裡早有預期。誰會想要一個嚴格到酷烈的君主呢?
只是無雙這話,像是想要他避開些什麼。
也就是說……?
幾個大臣已經紛紛說過一圈廢話,大概意思就是雖然大家都很優秀但是八貝勒真的非常適合。
其程度已經到了,仿佛康熙精心培養了三十來年的廢太子除了出身高貴些,與胤祀都沒得比了。
四爺很想看一看八爺的表情,不過對方站在他後面,他看不到。
有些可惜。
不過很快也用不著看了。
因為康熙笑了。
很大聲,很冷。
他說:「你們這話說得,仿佛連朕都該趕緊給老八讓位了,是不是啊?」
這話頭不好,無人敢接,一時堂中寂靜無聲,可沉默又迅速被康熙自己打破。他將硯台往底下一擲。
與胤礽不同,康熙甚少這樣生氣。
到了這個程度,代表他已至極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