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幾回花下坐吹簫

  那會兒四爺猶豫過他是不是該進去。他倒不是想護著鈕祜祿氏，只是很擔心無雙氣壞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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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也沒過多久她就出來了，用手絹擦去手上的塵灰。四爺陪她離開，事後別人告訴他鈕祜祿氏根本沒受什麼傷。

  是沒受什麼傷，不過瘋了。

  因為鈕祜祿氏後來嘴裡說的東西太過嚇人，都是喊著廢太子，所以他就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了。

  這些後續四爺倒沒跟張廷珞說。他覺得張廷珞已經贏了，無謂讓他贏得那麼舒服。

  誠然他覺得自己對不起無雙得很，但對著張廷珞，這口氣總是很難順得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釣上來的魚根本沒幾條。

  很快連這話都沒得說，因為一個身影走到了亭子附近。

  大概是體虛的緣故，再怎麼養，那人身形還是單薄如紙。連帶著嘴唇也是極淺淡的粉色，遠不如她少時氣色。

  無雙拿著兩個手爐塞到兩個男人的手裡，淡淡道：「都不是多結實的身體，就不要折騰了。」

  四爺正要把手裡的暖爐給她，就見張廷珞根本連接都沒有接。

  還一臉無辜地說：「你先幫我拿會兒好嗎？帶著這個不方便釣魚。」

  四爺頓時覺得這廝真是不要臉。

  無雙瞥他一眼奇道：「你很想吃魚？」

  「幾年沒釣過了，」張廷珞笑一笑，「在南邊家裡還有些閒心，回了京城之後越發只是忙。現在算是偷得浮生三月閒。」

  無雙一過來，這人就開始把話說得讓四爺氣悶。他丟開釣竿道：「我去方便。」說完把自己那個手爐往無雙懷裡一塞，姿勢僵硬地走了。

  還幾年沒釣過了，誰不知道他想釣的是哪條魚似的！

  兩個手爐都回到無雙手裡，她將視線從四爺的背影上收回來，對張廷珞道：「現在可以拿著了？我手勁兒小，一個人捧兩個這玩意就到極限了。其實你們要是接過去，我就直接回屋裡了。」

  張廷珞還是不接，並且開始伸手解自己的披風。

  「停，」無雙直接制止他，「你自己這身體也就這樣。」

  四爺轉彎的時候遠遠地看到這一幕，腳步又快了三分。

  真是風水輪流轉，或許人這輩子活得太順就是會有逆風的時刻。這一瞬間四爺比先前的任何一刻都更深刻地體會到成為別人「後宮」的心情。

  你喜歡的人會對別人很溫柔，也許會和別人說一些親密的話。她是你心裡的唯一，你是她心裡的部分。最慘的是，你還沒資格提出什麼異議。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真的不能接受她心裡有任何別的人的……四爺悶悶地想。那之前他真的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他對府里其他女子抱有的態度仍然只是「看不上」，且他也知道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年無雙。

  但若真有哪個與無雙一樣、甚至比她更耀眼的姑娘來到他面前，他自己心裡也清楚他很難不被吸引。雖然會怎麼選擇尚且未知，被吸引卻是一定的，或許也會想要得到。

  等待被選擇是這樣的感覺。這一刻四爺前所未有地理解了孝懿皇后那些年的心情。

  原來……這麼難過。

  現在張廷珞在她眼裡大抵就是那個和他一樣耀眼的人。年少有為，詩禮世家，雖然是漢人，可是比他年輕那麼多，還沒有娶妻。等她等了那麼多年，比他等得還要久。

  相比之下他的血統與地位何足貴哉？她從來也不是看重那些東西的人。或許因為胤礽的原因，她心裡恨透了滿人貴族了吧？

  生平頭一次地，雖然那個思念了很久的人切實地在他附近，四爺卻覺得比之前孑然一身時還要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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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高興？」無雙問。

  張廷珞點點頭。他看起來還是悶悶的，卻不是之前那樣的悶，不是不想說，更像是……不開心。

  「快回家了還不高興，想繼續在這兒摸魚啊？」

  張廷珞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突然說：「我那樣說話，是否太刻意了？」

  無雙搖搖頭：「他其實沒有外界傳言的小氣，沒那麼容易生氣的。除非在工作上摸大魚，不然真不至於。」

  張廷珞盯著亭柱上的一處剝落，心想真奇怪，他們明明都那麼久沒在一起了，為什麼她能這樣篤定？人不會變嗎？以前是這樣，現在時移世易，變了也正常，可她毫不猶豫又毫不懷疑。

  那會兒她在四貝勒面前維護他，當然讓他高興，可是現在才發現，事情不是那樣的。她確實護著他，可她也是真的相信四貝勒的人品。關於那個鈕祜祿氏格格的處理方式，她雖然當時沒有跟過去，可一對眼神，彼此就明白了要做什麼。

  他在這裡呆的三個月並不如她想的那麼開心，特別是眼睜睜見證這兩人之間默契的時候。

  像有個聲音在對他說，來晚了就是來晚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你有想過如果當初選秀沒選上，你要怎麼辦嗎？」青年突兀地轉了個話題。

  無雙笑了笑：「不太可能落選吧，以當時的情況。」

  她後來分析過當時的狀況，無非就是皇帝想對壓過的年家施個恩。如果她和華錦一起選上，或許兩個人都會指婚，但不會指得那麼好。華錦出了事，只有她一個人選上，那麼獎勵就會大一些。

  便是當時四爺那邊沒這需求，大概也會被指給其他哪個阿哥爺當側福晉，很正常的。

  「那你現在想想。」張廷珞一反常態地固執。

  無雙有些驚訝地挑眉，思考了片刻：「大概會憑藉我出色的商業頭腦開很多食肆，成為南方首屈一指的有錢人，幾年後用銀子把年遐齡砸暈，把我娘贖了，和她兩個人天天睡在錢堆里，包養面首無數，這個膩了就換一個。」

  這話說得仿佛她娘是什麼紅燈區從業人員。

  張廷珞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展開，表情都僵了。

  可無雙是認真的。

  「真的，我一直跟我娘說你別覺得跟了一個男的就跟定了。而且什麼叫跟了一個男人？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不合適就離嘛，很正常的，」無雙道，「在一棵樹上吊死，大家都沒感情了，多沒意思。一別兩寬各自歡喜不好嗎？」

  「所以你，」張廷珞聽到自己突兀的聲音，「你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