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何如當初不相識
2024-09-02 14:49:01
作者: 公羊火鍋
四爺跟著侍衛往裡走,到了一處後殿外頭,侍衛道:「稍待片刻,我去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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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在庭間等著,心裡頭明白這就是太子先前歇息的場所。
他站在那,隱隱聽到裡頭有說話的聲音。一個是保泰,另一個似乎有點耳熟,是個年輕溫和的男聲。
誰這麼晚了還在與裕王聊天?三哥?不應該吧,他哪裡是這麼拼命的人。
他正想著,見保泰自己開了門,竟親自送一人出來。
那人長身玉立,眉目若星。雖然應當已經被困了好幾天了,仍是儀表堂堂,氣質清朗。
張廷珞。
四爺與他的目光在空中交錯。
張廷珞也沒想到四貝勒會在這種時間突然出現在京師,臉上一瞬間也出現意外之色。
但下一秒,驚訝迅速下沉,歸於平靜。
只是青年那雙向來清澈明亮的眸子,此時似是烏雲蔽月一般黯沉森冷。
四爺卻是沒什麼變化,甚至眼睛有些彎,仿佛只是平常地在某處遇見一位故人,打了個招呼一般。
事實上,兩個男人在這一刻,都已經徹底明白了對方在此的目的,達成目的的手段,甚至那之後的計劃。
都是為了救同一個人。
只是對方為這人做到這個地步,在他們看來,都無比可笑。
那短若須臾的瞬間,保泰注意到了站在庭中身著侍衛服色的四爺。
他的表情當時就變了。
「四貝勒?你不是被廢太子打傷了,此時應該在行宮休養的嗎?我聽說你差點被打死了啊?」
此言一出,另一個正在跟著侍衛往裡走的身影像是難以置信般頓住了腳步。
四爺往前迎了幾步,笑容平淡:「傳言罷了。」
「傳言?」保泰上下掃他幾眼,「那夜我分明看到帶過去的太醫全部進了御帳。」
「十三弟受傷了。」四爺簡短地道。
「是嗎?我聽說廢太子去御帳之前,打的第一個人就是你?你與他有什麼仇他要這樣的針對於你?」
就是脾氣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在這時候還維持淡然的表相。
但四爺真就沒什麼變化,他甚至笑得比之前還真心了幾分,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王兄,不若進去說話。」
庭間又不是沒燈,七八月的天氣屋裡還悶熱些,這話無非是想避開張廷珞談。
保泰不出聲,張廷珞自是知道這意思,向四爺行了個禮:「見過四貝勒。」
四爺像是不認識他一樣揮了揮手:「下去吧。」態度就像揮退一個奴才。
他本意只是想把張廷珞從這件事裡摘出去。張廷珞向對方許了什麼他不知道,無非是他或者是張廷玉的效忠——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四爺不相信張廷珞能左右他二哥的想法。
沒必要,他可以解決這件事。
本來這也輪不到張廷珞來做。
青年的腳步一時凝滯。
在一個親王、一個貝勒面前,他大抵是真的說不上話。
便是如今他有了功名在身才不須跪,先前在武昌的時候,四貝勒叫破身分,滿堂人便是無雙都要跪的。
再過十年,或許二十年,以他的能力大概可以入閣拜相。屆時方能與此二人平起平坐,而在那之前的所有時光,他就是臣子就是奴才。哪怕保泰學識人品俱不如他,投胎投得好,地位就是要比他高。
這些事他早先不是沒有想過。但總覺得今上是明君,像他這樣的有才之士能發揮自己的作用,而沒本事的宗室最後也只能拿著?米被邊緣化,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夠了。
且論起出身,他生於張家,父親是閣老,這算低嗎?他已經超過了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了。
可即使是他,即使是這樣的他,生於詩禮世家,讀了二十年書,自問從無懈怠,無愧於心,都還摸不到這兩人的起點。
站在這裡的哪怕是個無爵位的皇子,或者一個親王世子,他該行禮一樣是行。
如果他沒有功名在身,對方打殺他,都不用負什麼責任。
張廷珞的拳頭一瞬間握得極緊。
——「你真以為,沒了他一個人,世界就太平啦?青天就有啦?」
原來,真的不會有。
大概那一會兒的僵持讓別人感到了異常,四貝勒微微對他一挑眉,似乎在問「還不走?」
血液全向頭頂衝去。
張廷珞欲要說些什麼,忽而聽到門口有個聲音道:「明軒等你很久了。」
兩個男人霍然回頭!
連帶保泰的目光也投了過來。
站在院門口的人正是小白。他抱著手臂,是一貫陰陽怪氣的表情,冷笑:「殿下才倒幾天,你改換門庭倒是快。早知這樣當初就不要你了,修書也沒見你多行,鎮日裡兩頭鑽營。」
沒一個人出聲,風聲似乎都凝固了。
保泰心想,這姓白的當真是太子的死忠啊,這張家的小公子那樣對他好,所有人都看在眼裡,他眼皮都不帶眨的。
四爺握緊了拳頭,太子對她的影響這樣大的嗎?連張廷珞的面子都不顧了?
唯有張廷珞沉默了片刻,忽而笑了。
「對不起。」他說。
他想他聽明白那些話了,他確實很幼稚。當年初識她的時候還好些,如今反而傻起來。漫長的時光仿佛讓他們換了種性格。她吃了太多苦,變得冷靜而理智,而他在兄長與四貝勒與她的各種袒護下,越活越回去。
做不到,什麼都做不到。
——「我實在是極其厭惡這個不允許女子獨立生存的世界。」
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誰會感覺得到疼。
他走到無雙身邊,重複了一次:「抱歉。」
無雙正要開口說什麼,突然聽到一種極其尖銳而細小的聲音。
是某種銳器破開空氣,穿越空間向她射來。
那距離其實很遠,足夠她躲來。但不知為什麼她只是顫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俯身。而待得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眼前驟然黑暗。
某種力道箍住了她。
很緊。緊到骨骼都有些發痛。
紙墨書香的氣息與過於滾燙的熱度襲來,然而她只感覺冷意從腳尖一點點爬上脊背,傳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