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幽窗冷雨一燈孤

  「你們六位今天開始跟我幹活，」小白道，將手中兩沓冊子往諸人面前一拍，「這兩份資料內容一致，我給你們兩天時間，每個人都要把它看完。中途任何不懂的，不要覺得不好意思，要麼問同組的其他前輩，要麼問我。過完這兩天，這裡面的內容還有不明白的，抱歉本季度考評直接不及格。」

  一位新人舉起手：「無影，可否多給兩份？」

  小白冷冷睨他一眼：「你可以自己抄，我相信抄寫能加深你的記憶。」

  開玩笑，這幾本冊子可厚得很。真要在兩天裡抄完怕不是手都要斷掉。

  那人當即收聲，看起來並不是很開心。小白沒有管他，只是拍拍手道：「向後我發布的所有任務，明白了的話給我個答覆，說聲『收到』來聽聽，我不確定各位聽力都正常，怕以後你們抵賴沒幹完活。」

  本來是還算正常的要求，被他說得欠揍之極。當時就有幾個人臉色差了，礙於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服，只得回道：「收到。」

  「沒吃飯？大聲點，聽不見。」

  只有張廷珞一個人的聲音算是符合這個要求。

  「不給力啊，」少年嘖了一聲，「本事也就這樣，傲氣還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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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說得實在太拽了。他又無功名在身，若非太子旨意，哪個服他？當時就有人叫道：「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若說本領，不知閣下是哪年的秀才？」

  他刻意不說進士而說秀才，便是要譏諷小白連秀才的功名都沒有。

  「秀才很猛嗎？進士很猛嗎？現在整個團隊的目標是編這本書，若不是我忙不過來，根本不需要你們來礙我的事，教你們根本就是浪費我時間。你自己看這些冊子一眼，如果覺得你這個進士很行，那就你上，我讓賢。不行，就閉上你的小嘴抱上你那光宗耀祖的進士牌匾給我回家炫耀去。進士是你人生的起點不是你人生的至高點，你讀書是為了做事，不是為了在做事時拿你考過的好成績來吹噓。」小白直接用滿語道。

  他雖壓著聲音，語速還是極快，噼里啪啦的將整個辦公室的人都驚動了。一時其他人都向這桌投來同情的目光。

  漢人進士滿語沒他流利，滿洲進士會說但沒他會說，整桌完敗。

  「聽懂了？聽懂了回復我收到，不然扣考評分。」小白道，仍然是用滿語。發音純正，語法標準。

  問題：如何震懾一群學霸？

  答案：在他們面前表現得像個學神。

  這次得到的「收到」就明顯真心了很多。

  他說完一大串自己有些喘，停下來用手帕捂著咳了兩聲，恢復成漢語道：「自己看。我人在那邊，有什麼事情直接來問。」

  說完就回去幹活。

  不得不說，把張廷珞從對面的辦公室調過來放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工作效率高了太多，連罵人都變溫和。

  就是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略有一點尷尬。

  太子鮮少不在，原先他偶爾不來詹事府的時候小白也會告假，但如今太子不在他就得一個人吃食堂。

  拿了個食盒，他自己坐到角落裡去一邊看書一邊吃。反正也不會有人跟他拼桌，不如幹活。

  ——結果面前的椅子被拉開了。

  小白抬眼一看，不出所料，張廷珞。

  「沒有空位了。」對方泰然自若地道。

  那天他倆都有點失態，後來張廷珞被人擊昏了，回去之後不知道有沒有想到什麼。

  不管想到什麼，希望他明白再搞下去大家都要完蛋。

  小白點點頭不說話，繼續一邊吃一邊讀書，準備五分鐘內吃完跑路。

  又是拉開椅子的聲音。再一看，郭絡羅·明軒。

  「沒位置了。」明軒彆扭地說，眼睛只盯著張廷珞看。

  小白心下瞭然，此人怕是擔心張廷珞在這裡吃虧，過來護著他的。

  他果然在哪兒都是團寵。

  張廷珞皺眉，一方面感念明軒為他坐過來的義氣，另一方面又難免覺得對方有些礙事了。

  果然無雙連話都不說了，也不看他一眼。

  不，說話了。

  但不是向他。

  「敢問明兄是否與八福晉有親戚關係？」毫無前奏地，小白突然問。

  明軒一下黑了臉。小白聲音不大，但是周圍一圈人聞言都看過來。怎麼說都是太子名下的人，對八貝勒不會有什麼好感。

  「她喊我一聲小叔叔。」明軒忍氣吞聲道。

  「哦。」小白平淡地答了，也不再問，只是收回目光的時候在張廷珞臉上颳了一下。

  他分明記得當年分別時與張廷珞說過不要結黨，不要跟隨任何一位皇子。像雍正這樣的皇帝，他登基前你可以不站他的隊，他只會覺得你是個清流。但你要是站錯了隊，不好意思，阿其那和塞思黑你想跟哪一位？

  明牌站四爺更是不妥。張廷玉身份太敏感，張廷珞作為他弟弟身份也很尷尬，站誰都難免有過來監視的意思，突出一個兩頭不討好。

  結果張廷珞就是不聽話，跟八爺走了。

  這傻瓜。

  小白心裡嘆氣，臉上是沒什麼表情，卻還是讓明軒誤會了。

  「白兄若對我的出身有什麼意見，不妨挑明來說。」

  「哪有，沒有的事，」小白擺擺手，「皇上點名讓幾位來詹事府做事，難道皇上的旨意還會出錯嗎？」

  「你在譏諷我找關係把自己塞進來？」明軒怒道。

  「哎，沒有，真沒有。放心，如果我有意譏諷你，一定說得比現在更難聽。」小白道。

  看著明軒馬上就要點火升天，他機智地再塞了兩口菜，把最後的饅頭叼在嘴裡，光速收拾好食盒還回去。

  不奉陪了，你自己氣去吧。

  這會兒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吃飯。他叼著饅頭在廊下站著，像頭孤狼。

  身後忽爾一個聲音道：「其實明軒家境很不好。他大哥，也就是八福晉的生父，當年因罪判斬，後來整個家都散了。八福晉是在外家養大的，與郭絡羅氏一族很不親，明軒與她也就是見過幾面，卻一直因為這個被當成八貝勒的人。」

  這人說的是滿語。

  小白順口就也用滿語回道：「那你呢？你是不是八貝勒的人？」

  五兒不在京里，監視他的人技能再多也絕無可能會滿語。

  「你與我說過的話，我每句都記得，我怎麼可能是他的人？」

  「你真認錯人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是麼？」

  一支顏色都幾乎黑掉的銀簪被遞到她面前。

  「如果我要用這支東西，指定你從現在開始只能對我說真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