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倦眼乍低湘帙亂

  直到出塞避暑的隊伍離了京，小白也沒找到加塞進去的機會。

  這本來是他誘導太子的大好時機，卻莫名像失寵一樣被落在這裡，難免有些煩悶。

  最後他的方法就是強行給五兒塞了三個錦囊。說是錦囊其實是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紙條寫著寥寥幾個字。

  小白道：「若是碰到信封上面寫的那種情況，而你又感覺事情有點超出控制，就拿出來給殿下。」

  當時五兒的表情仿佛被人把臉按進馬桶。

  「你怎的不直接給殿下？」

  「他不帶我去，我怕是先前哪裡服侍得不好，見疑於他。但我心裡真是放不下。如果沒有碰到什麼事情那就最好，碰到了的話，有紙條跟有我在是一樣的。」小白誠懇道。

  五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將三個信封塞進懷裡。小白又扯住他：「要是有什麼事，使人傳信給我，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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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也算上心了。換成太子妃都未必能做到這個程度，殿下不讓去就不去了唄，管你怎的。

  五兒忽然道：「這次出塞的名單里加了個人。」

  他也沒有明確指是誰，是以小白下意識問：「八貝勒？」皺起眉，「不行，那廝慣會使陰招。裕親王很多招數都是跟他學的，殿下這——」

  五兒對這個態度感到滿意，揮揮手：「你不必管。橫豎我和三兒在，你做好自己手頭的事就行。」

  小白被他噎住了。直到他去與太子告別，看起來仍然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胤礽看著少年的小臉籠罩在憂慮里，一瞬間真有種把他拉上車的衝動。

  若是老四過來，他就又把小白藏到桌子底下。這樣的事又不是沒幹過，小白不會出來的。

  不過出塞自不比在毓慶宮方便，若是老四真的察覺了什麼鬧大了，抹平起來就很難。他總不能殺了小白吧。

  還是讓他在這裡呆著好了。

  雖然外面的情況不太好。

  但他不想失去這個人的心情，也是真的。

  是以男人只是親昵地摸了摸少年的臉，用與往常一樣帶著點狎弄又親昵的態度道：「孤去了，你在京裡頭好好編書。」

  小白乖巧地地點點頭，結果聽到一句他萬萬沒想到的話：「孤將那張家的小子留給你。他才學不錯，好好用，別浪費了。」

  小白微訝：「殿下不是要留著他探聽他兄長那處的信息的麼，給奴才豈不是浪費了？」

  「張廷玉孤以前查過，他不願意站在孤這邊。此人暫且信不過，」胤礽簡潔地說，「你為孤看一下這人究竟是不是可用。」

  小白點點頭：「若是不堪大用，我們亦可通過他向那邊傳達一些假消息。」

  胤礽心裡對他的靈透真是十分滿意：「很好，就是這樣。」

  頓了頓，他又道：「你家那事，調查結果就快出來了，等孤回來了與你說。」

  少年的眼神亮了片刻，但也僅僅只是片刻而已。

  「那殿下答應我，一定要安然歸來。」

  胤礽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渾然不覺這人其實是沒有資格對自己說這話的。

  「好，」他說，「等孤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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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上路出了京，胤礽坐在車上看書。

  後來凌普再過來的時候，他就沒有叫小白過來聽了。凌普交上來的文書，直接是到的他手上。

  這份文書按之前小白的要求分做兩部分，第一部分是索額圖自己的回憶與悔罪，第二部分是索黨的秘密大公開。

  他拿到手上的時候就知道凌普已經對裡頭的內容作了刪改，因為裡面與凌普自己或者他的黨羽有關的內容是一個字也沒有。

  人都想保護自己，這一點無可厚非，然胤礽仍是十分不滿。

  他將內容分作上下兩部分，捏著下部分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仍然是拿起上半本。

  御輦之中，康熙聽到太子請見，揮揮手道：「叫他來。」

  一旁侍立的幾個皇子沒有出聲，私底下交換了下眼色。

  上次出塞的時候，太子進御輦是不必再與康熙說的，大白天他想進就進，這其中的態度差異，不可謂不大。

  太子一上車就見到車裡除了皇帝外還有幾個他並不想見到的人。

  老大、老四、老十三甚至張廷玉都在，先前不知道在說什麼，人人臉上都帶著笑。

  他並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說他要講的事，只得將那摺子袖了，假作無事地問：「皇阿瑪與兄弟們剛剛在聊什麼？也好叫兒臣聽聽。」

  康熙笑道：「在說你四弟進獻上來的床墊子。」

  這東西有兩掌之厚，做工極其複雜。以棉花、羊毛、蠶絲為芯，最奇怪的是中間還用無數粗鐵絲彎成了叫「彈簧」的東西，用布縫成袋子包住彈簧夾在床墊正中間防止彈簧移位和走型。

  這彈簧用手壓上去可以彈回來，整張床墊睡著質感與以前的褥子完全不同，可以說是跨時代的存在。因為用了上好的羊毛與真絲為面料，吸濕透氣，雖然堆料極厚，卻並不讓人感覺熱。

  而且床墊兩面都可以用，一面軟一面硬。四爺說他自己睡軟的那面更多，皇阿瑪可以試試硬的那面。康熙自己是都試了，確實覺得硬的那面更好睡。不至於硬到讓人硌著，又不會軟到睡完骨頭疼。

  現在他沒有這進獻上來的床墊，幾乎睡不著，出塞都要帶上。這次就是特意把四爺帶過來向蒙古王公顯擺的，人老了就是喜歡兒孫孝順。想想若不是兒子孝心，怎麼會想出這麼複雜又好用的東西獻給阿瑪？

  人上了年紀覺就少，彈簧床墊可以說是解了康熙燃眉之急，康熙誇得很真心，四爺倒也不見面上如何有驕矜之色，只是謙遜地說能讓皇阿瑪睡好他就很開心了。

  康熙見四爺態度很好，越發滿意。直王覺得做床墊不是什麼奪嫡的功績，十三更是隱形的四爺黨，都不會說他什麼壞話，一時間御輦中看起來真是父慈子孝。

  康熙越滿意，太子就越不滿。嘴上附和著，笑容仍是他一貫的優雅之色，只是沒有到達眼底。

  做床墊很了不起嗎？睡在床墊上抱著的人是誰？

  反正那個寶貝已經被他抱走了，他管老四死活。

  胤礽冷冷地想，眼睛只盯在直王身上，只覺得直王捧老四是在故意氣他。

  渾然不覺四爺與十三偶爾向他投去的探究目光，以及一側張廷玉豎起的一雙耳朵。

  最後他也沒找到能與皇阿瑪單獨聊天或者把其他人趕走的機會。

  其實這是正常的。出塞與在宮裡不同，康熙帶了這麼多孩子出來當然是想大家都來聚一聚，太子想獨占皇帝本來就無異緣木求魚，還不如在紫禁城裡直接奔養心殿成功的概率大。

  但凌普那份東西就是準備了那麼久。他再不遞給皇阿瑪，怕是凌普要頂不住壓力了，到時候索額圖就危險。

  如是等了半個月天天都被別的人礙到事之後，太子終於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