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聲聲只催憶當初
2024-09-02 14:48:07
作者: 公羊火鍋
「他是我二哥的一位故人,」小白從容道,「你該知道我和年羹堯長得很像。」
「只是你二哥的一位故人?」五兒重複道。
小白嘆了口氣:「五哥,我人緣一向好,大家覺得我死了很可惜,見到一個和我長得有點像的,上來問兩句實屬正常。但問一句就是與我有多深的感情或者牽絆,那也不盡然。」
「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但你不可能將與『年無雙』這個存在有過關聯的一切人等全部抹殺。」
「殿下若非想通了這點,不會讓我出來見人。重點不是『過去』,是『現在』,還有『未來』,是我自己選擇要做誰。我要是想走,為什麼當初在煙波致爽裡面對皇上的時候不說要走?我說過我是殿下的狗,是他的奴才,是毓慶宮的太監小白,是詹事府的白黯,一切就不會有改變。」
「言盡於此。五哥要是覺得我和此人有什麼,將我擊殺於當場,我也沒什麼好說。」小白朗聲道。
殺是不可能殺的,書編到一半,索額圖還吃著牢飯,他們找不到人替代他。
他有恃無恐。
五兒自然也知道這點,皺眉道:「你威脅我?」
「不是,我只是想說,如果有一天五哥覺得我做的事對殿下不利,隨時可以殺我,我發誓我絕不反抗。不要擔心沒了我怎麼辦——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事缺了誰就不行呢?」
小白輕輕笑了一聲,似是自嘲:「沒有我的時候,殿下也是殿下,五哥也是五哥,一切其實沒什麼區別。走十步能達到目標,和走十二步達到目標,本質上沒什麼不同。」
這當然是鬼話。但他太能詭辯了,且話中頗多自輕之意,五兒一時無言以答。
這怎麼會一樣呢?完全不一樣。像小白之前說的那樣,他從來沒有給五兒或者下邊的兄弟找過麻煩,連林三兒給他使絆子他都只當看不見。他不接受任何示好,也不需要任何幫助,實力強大且又不拉關係,沒有人不會想與這樣的一個人共事。
甚至當他找你幫忙的時候,你不會覺得麻煩,第一反應只會榮幸。
最重要的是,殿下心情不好的時候,只有這個人能安撫。
確實太依賴一個人不是什麼好事。但殿下以前一年裡總要打死十來個人的,「小白」這個人出現後的一整年,毓慶宮就死了三個人。
能活著誰想死。哪怕是被打死的不是自己,也難保下次輪到自己或者自己的兄弟不是?
平生第一次,五兒陷入沉默。
「無事,」小白輕聲道,「還是不讓五哥難做。——話說我是不是該叫你五叔?」
他摸摸自己的腦袋:「叫五哥叫慣了,真不好意思。」
五哥是他自己的叫法,五叔是太子說的叫法,自然是前者在心理與稱呼上都更親近些。
這種溝通技巧,類似在酒桌上先給對方套一大堆高帽子,最後表示哎算了咱倆感情還是不夠到位,我錯了,我自己喝吧啊。屬於無聊的道德綁架。
無聊,但有用。
因為他聽到五兒冷聲道:「隨便你。這次我當沒看見,但不能再有下次。」
他態度已經夠好,但小白即刻打蛇隨棍上:「那這人如果下次再找我呢?今天也不是我找他,是他把我堵這的。」
前面都那麼鋪墊了,五兒自然不可能讓人把張廷珞腿打斷。他咬咬牙道:「你便不要再搭理。」
「好,聽五哥的,」小白含笑道,「那麻煩五哥找兩個兄弟把這廝帶走。」
五兒一揮手,黑暗裡出來兩個人,走到前頭將張廷珞扛起來就走。小白掃都沒掃他一眼,只是上前對五兒道:「謝五哥。」
五兒哼了一聲:「扯平了,以後不要想我再幫你。」
小白聳聳肩問:「回去麼?一起?」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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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珞閉著眼睛。
他維持這個僵硬的姿勢很久了,從兩個太監將他運上了詹事府的馬車,又揮鞭將車送上路開始,他一直就是這個姿勢。他並不是很確定這車會將他送去城外三十里的懸崖還是哪裡,但過了不一會兒車就停在某處,外邊一個太監與人說了兩句話,他聽出來那是張府的門房。
竟然真送他回家了。
那人說的話很少,卻句句奏效。
隨後門房上馬車來將張廷珞扛下車。道完謝,聽得詹事府的太監道上頭說了,若是張主簿頭疼,第二日不來也罷。
門房記下這話,好歹給了些賞錢,將人送了,便反身關了門將看起來睡得很香的四少爺往裡邊扛。
扛到一半,他聽到背後傳來四少爺冷靜的聲音:「二哥回來沒有?」
「回來了。」四少爺剛剛不是睡得很香的嗎?
「帶我去找他。」
張廷玉難得地早下班一次,就見到老四被人扛屍似地扛進院子來。
張廷玉眉頭一皺正要問,但聽老四先聲奪人地對下人道:「都下去,我和二哥說點事。」他官服上都沾了灰,大異平日裡愛潔的樣子。
這是在詹事府碰上什麼了嗎?
兩人進了裡屋,張廷珞甚至檢查了每一扇門和窗,張廷玉掃過去,一眼就見廷珞的手在發抖。
「二哥,你有沒有見過詹事府一個叫白黯的人?」
「聞所未聞。」
「毓慶宮有個叫小白的太監呢?」
他雖然在皇上身邊任職,也不可能哪個阿貓阿狗都認識吧。
慢著。「你說太子那個近侍嗎?」還真遠遠地見過一兩眼。
「你真見過?」廷珞忍不住扯住他二哥的衣裳,「你有沒有覺得那人長得很像一位故人?」
像什麼故人?他們有哪位故人淒涼到進宮當了太監嗎?「你想說什麼?」
廷珞眼睛發亮:「二哥,無雙沒有死,她沒死,我在詹事府看見她了。」
他儘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用簡潔的語言將這一月來與白黯此人有關的事情提綱挈領向張廷玉說了一回。後者面無表情地聽著,從一開始到最結束。
聽完之後他平和地說:「所以呢?」
所以呢?
張廷珞皺眉,所以如何?所以她身陷囹圄他得想法子救她啊!
便不是她,換成其他人,發生這樣的事總是不對的吧?好端端的女子怎麼作了男裝,還掛著毓慶宮太監的名頭,有了這樣複雜的過去?他們強迫她做了什麼?
若說先前不確定時他還能壓抑住自己強作理智,今日親口聽到那人說出「阿珞,抱歉」時,他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將她換回來。
然張廷玉只是搖頭。
「就是你說的是真的,你也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