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不撞南牆不回頭

  從這個院子走到前院距離不出百米。無雙將將走出一半路程，已經感覺十分艱難。

  一是她之前為了不讓佟氏跑路把她腳綁得很緊，現在幾乎是挪著走的，速度很慢；二來是這幫人明顯在拖時間。

  等其他像弓箭手那種能遠程擊殺她而不傷佟氏的人出現，問題就會變得很麻煩。偏偏明明應該快速殺進來的郭琇遲遲沒有行動，無雙毫不懷疑等他進來自己估計早就涼了。

  越來越多的人過來，將她們圍在垓心。無雙再三威脅，人群也只退出兩三米遠。

  她正在思考要怎麼才能至少走到前邊去向郭琇求救，就見人群中突然出了混亂——一個小伙子突然暴起，掄著拳頭將他身邊猝不及防的人打倒在地。

  「二小姐快跑！」小伙子道，「我為你開路！」

  無雙來不及道謝，連忙拖著佟氏自那處缺口向外跑。那小伙大抵是干粗活的，沒學過武藝，只憑著一身蠻力，片刻間放倒了三四個人，但旋即與反應過來的幾個男子纏鬥在一起。

  

  越過人群的時候，許多雙手抓向她，又被幾個她看不清是誰的人擋開了。

  「我的命是太太救回來的，今日便為救二小姐死了又何妨！」一個大叔喊，

  「你們這群壞東西，總有一天要遭天譴的！」一個姑娘叫道。

  他們打起來了。這處通道本就狹窄，一時竟無人能追上來。一個聲音叫：「二小姐快逃！」

  無雙匆匆地跑了好一段兒才意識到，那些人說的太太是指謝氏。

  身體似乎爆發出了更多的力量，她直接將佟氏放平在地，和玉桃一人一邊拖著佟氏的衣服，就像拖一袋米那樣跑起來。前面還有一個小廝，看到她這亡命之徒的樣子，直接給嚇得跑去通風報信了。

  這什麼啊，無雙無語地想。雖然沒有成規模的攔路者無疑是件好事，還是想吐槽——一點緊急預案都沒有的是嗎？這就是高門貴女佟姨娘的管理水平？上次四貝勒府那個火災也離譜，完全各干各，聽四阿哥說他當時連人都指揮不動，未免太菜了。

  在心裡默默地應急預案和消防演習之類的項目提上日程，無雙帶著百米衝刺的沙包終於到了正廳後門。

  木質的雕花屏風就在眼前，還能聽到那頭年遐齡的怒吼聲。

  無雙皺眉，實在很想一腳把那屏風直接踹倒，但終究只是彎腰和玉桃一起把嗚嗚叫著的佟氏抬過門檻，揚聲笑道：「郭大人，你好哇——」

  直起身來時，正看到衝過來的一大群人。視線移到最前邊那人臉上時，無雙的表情和大腦頓時一起裂開了。

  她抽搐著嘴角揚起眉毛遞出個「？」的眼神。

  兩米之外，四阿哥穿著普通家奴的服色，見到她似是鬆了口氣，旋即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無雙：「……」有沒有人能告訴她，這人怎麼會瞬間出現在這裡？她瞪了旁邊的傅鼐一眼，後者也是一臉無辜。

  他們兩頭在打著眉眼官司，那邊追上來的年遐齡已經怒道：「蠢貨！在對你額娘做什麼！還不快放開她！」

  此言一出，無雙臉上的一切表情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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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平復過來的郭琇接過張廷珞遞給他的一杯茶，就見屏風後邊轉出來個年輕女子，沖他很有男子氣概地一拱手。

  她腳下還有個綁成粽子的婦人，被堵住了嘴說不出話，滿身都是血與泥灰，一臉屈辱與恨意地嗚嗚叫著。

  郭琇溫聲道：「你就是寫那紙條的人？」

  女子點點頭：「對。」說完朝他旁邊掃了一眼，表情微變。

  郭琇都還沒說話，年遐齡已經厲聲道：「你竟誣告我謀反？」

  女子面無表情地看向他：「是，又如何？」

  年遐齡點點頭：「有其母必有其女，果然當初就不該留下你個孽種。」

  話音未落，他旋身從身側一侍衛的腰間拔出刀，高高舉至頭頂，以雷霆萬鈞之勢朝那女子當頭劈下。

  父親殺子殺女，原是不用負責任的，最多不過降官一級罷了——他竟是要將自己的親女兒不顧一切格殺於當場！

  郭琇一聲叫喊都沒來得及出口，身邊的少年已經撲了出去，同樣做出這個動作的還有好幾個四貝勒帶來的人。

  而風暴正中心的那女子一動不動，眼睛都沒有眨，就那麼看著長刀自她頭頂劈下——

  然後被傅鼐用刀柄架住。

  火星迸出，金鐵交擊之聲令人牙酸。

  女子微仰著頭看了幾息，似乎有些無聊般轉回視線，對郭琇道：「我沒有誣告。這女人是他的妾，你看她戴的什麼首飾。」

  郭琇立刻朝那躺在地上扭動的婦人頭上看去。他料得這些都是年氏女眷，剛才就沒有細看，此刻留神之下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是東珠。」張廷珞輕聲道。

  進入正廳以來第一次，無雙笑了笑，朝張廷珞投去個讚許的眼神。

  傅鼐下意識看了眼四貝勒，不知為何總感覺背後一涼。

  「是啊，東珠，」無雙道，「還不止這支簪子。」

  她將佟氏翻過來：「這手串也是東珠。」

  東珠極其珍貴，建朝以來便有規定，只有皇族可用。其餘人等無論多麼尊貴，凡擁有都算犯法。在家裡搜出來這東西，和搜出龍袍、甲冑是一樣的性質，而這個妾室居然還敢公然把東珠往身上戴，可見年家到底有多囂張。

  而且這些珠子色呈淡金，都是有價無市的極品，雖說小了些，但以這成色，就她手上那一串，大抵已超過年遐齡三年的紙面俸祿。

  年遐齡後退了幾步輕聲道：「這分明都是你戴回來的首飾……你竟算計於我？」

  無雙嗤笑：「這些首飾都是南方時興的式樣，京里不流行這種款式。另外，如果是四貝勒賞我的東西，上邊會有內務府的印信。」

  傅鼐瞪大了眼。這些珠子他是真的見著主子戴進府的——原來中途在洛陽停的那兩日，主子去首飾店是為了弄這東西？

  「再者，東西戴在她身上，你說是我的？你是瞎呢，還是瞎啊？」

  ……果然不愧是傳聞中那個直接懟死貝勒爺所有女人得以專寵的年主子呢，傅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