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各懷鬼胎的兄弟

  四爺依言坐過去，太子問：「你府里如今怎麼樣了？那次失火損失大麼？」

  「皇阿瑪仁慈，已命內務府去修復善後了。」四爺答，與太子碰了一杯。

  「你那側福晉人沒事吧？」太子問。

  四爺一口乾了，聞言下意識道：「出來的時候傷得不輕，養了一段時間總算好些。」

  太子噗的一聲就笑出來。四爺反應出自己在說什麼，臉一下就紅了。

  他從未對別的任何女子表現出過這樣的傾向，話一說出來頓時感覺自己丟人透頂。好在這個是太子。如果換成老九，已經開始取笑他了。

  「沒想到你這傢伙也有動心的一天，」太子親提壺為二人都斟滿了酒，舉杯道，「正好，藉此良辰吉日，孤祝你與意中人早生貴子。」

  四爺頭一次被人拿這種事打趣，第一反應就是四顧了一下有沒有人在旁邊聽見。發現其他人好像都在聊自己的，才做賊似地碰了下杯。

  

  「殿下就別嘲笑我了。」他小聲說。什麼早生貴子，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

  太子失笑：「這哪裡是嘲笑，明明真心得很。」

  四爺小口小口地喝完那杯酒。剛剛那兩杯酒喝得太快了，頭有點暈，他閉著眼按了幾下太陽穴。

  於是他就沒聽見太子低聲說的那句「你比孤幸運」的話。

  亦沒有看見，貌似將金杯舉到近處觀察花紋，實際在杯口之上凝視著他的那道漠然的眼神。

  「你確定四貝勒從來沒有私下見過年羹堯？」

  「奴才幾人分頭日夜盯著那年羹堯，從未見過四貝勒府的人。莫說那府中，就是鑲白旗得用的都沒見過。」

  「呵……與以前那幾次一樣。你們把東西準備好了吧？」

  「回殿下，一切皆已安排妥了。」

  「那藥不要放太多，省得讓人覺出異常來。收拾東西的時候也務必記得把剩下的處理掉，不要留一點馬腳。」

  「是。」

  「讓那女的準備好。」

  交待完這些，杏黃色長袍的青年輕振衣袖離開偏殿。

  一場喜宴，明明人也不算太多，硬是被皇子們坐成了涇渭分明的許多小團體。

  胤禔那邊已經聚起了一小群人，八爺、九爺、十爺都坐在直郡王一處，壓低了聲音不知在聊什麼，總之看起來還挺融洽的。太子這邊只有一個三爺坐得近些，四爺在十三和十四那邊說著話，氣氛似乎有點尷尬。

  剩下的人們零零散散，五爺先前就說要去拜見太后，已經提前離席。十二阿哥病了沒來，再往下其他的小弟弟們還不能喝酒，正在埋頭大嚼。這種小型家宴比平時吃得好些，會有一些只有喜宴才能吃到的菜色。

  太子坐了片刻，主動起身朝四爺的方向走過去。

  他一動就感覺所有人都在偷偷看著他，這很正常，他走到哪裡都是被人注視的對象，只分是正大光明地看還是偷偷看而已。

  只是這次他一靠近，四爺那個三人小團體的談話馬上就停了下來，三個人齊刷刷看向太子，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心裡有鬼。

  這做得太明顯了。即使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景，太子的腳步仍不由得微微一滯，但很快調整如常。

  ——身後傳來的那個笑聲，是胤禔在笑他嗎？

  他上前兩步，嘴角上揚的弧度與平時沒什麼兩樣：「老四在跟你們聊些什麼新鮮事？孤久不出宮了，好歹也叫孤聽聽。」

  那三兄弟你看我我看你沒人說話，沉默持續了好幾秒，他的表情一時有些掛不住。

  ——現在在笑的人，是老大，還是老八？

  最後還是老四硬著頭皮開了口：「在說養生之道。」

  太子挑眉：「願聞其詳。」

  老四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前日讀佛經，深以『戒淫』為要。便是在談此事。」

  「……」怎麼可能在談這種事。聽眾裡邊有一個再過幾個時辰就要洞房，另一個過幾個月也要大婚。若說早兩年這倆孩子剛有司寢宮女時，教他們不可沉迷此道也就罷了，這時候說，除非老四是傻子，或者把他太子當傻子。

  「年紀小，氣血不足……就不要……縱慾……那個過度……」老四還在支支吾吾地往下編，「反正子嗣之事……不用……過急……」

  聽聽，他四貝勒府站住腳的也就兩個孩子，還敢在這兒叫別人不要急？編大話也得編個靠譜的吧。

  先前叫他去聯繫士子的時候，好歹還糊弄得用心些。

  太子看著老四，面上笑得無奈：「我剛剛瞅著你筷子都沒提，倒先喝了好幾杯，現在又在這裡聊個不住。盡說些養生之道，卻不知保養自己。且去用些飯食再來講法罷，居士。」

  打蛇打七寸。一起成長這麼多年，他知道老四一向吃軟不吃硬，還最受不了別人用這種帶著些抱怨的自己人口吻與他說話。

  果然聽了這話老四抿了下嘴，一臉不好意思地轉開了眼：「多謝殿下記掛著。」

  太子佯踢了他一腳：「吃你的去！」

  眼看著老四回到自己座位，太子又對十三道：「大婚以後就是大人了，皇阿瑪也會給你派更多差事。可不要躲懶，有什麼不懂的就來毓慶宮。」

  康熙的兒子就沒一個是自甘墮落的，十三聞言頓時精神起來。太子轉向十四，笑問：「算算還有三個多月，現在心情如何？」

  十四的表情一直都是尷尬中帶著不情願，現在也沒有什麼變化：「只盼快點完婚，和兄弟們一起辦差便了。」

  「也好。你四哥的話有些有理，卻不可全信。縱慾過度固然不可，然子嗣問題乃是最重之事。」太子笑道，餘光注意到老四果然在吃東西。

  十三十四年紀太小了，與太子實在有些代溝。太子強行續了一會兒攤就放過了他倆，又坐回去和老四喝了幾杯酒。

  心裡掐指算著時間，不久便見老四起身說要去如廁。

  太子微微一笑，與遠處毓慶宮的太監對了下眼色。

  ——說得振振有詞，不如就讓孤看看，你這瞎扯的養生之道，自己到底又能做到幾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