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有人共你立黃昏

  「你冷靜點聽我解釋——」無雙掩面直呼，「一切都是為了可持續發展！」

  四阿哥虎著臉看她，一副我看你瞎編的樣子。無雙忙道：「跟你說個秘密你別說出去：早婚早育不利於身體健康。」

  四阿哥：「？」

  「你可以作下統計，也不用統計得太遠吧，就統計你們家——我是說皇室——這麼多年的數據。夭折的話，暫且按未滿十歲而去世的算為夭折，這個沒問題吧？確定這點後，我們來統計小孩兒的夭折率，夭折率按夭折數除以出生數來算。以孩子媽年滿十八歲為分界線，我們來計算所有十八歲前與十八歲後的數據，」無雙打了個響指，「如果你學有餘力，可以順便計算一下女子在十八歲前有生育記錄的，活到三十五歲以後的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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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了這麼一長串，四阿哥只是懶懶地道：「不算。你直接給我看你的結果吧。」

  無雙：「？」你躺平得會不會太快了一點？「我沒算過，你自己算。」

  「沒算過你不就是在忽悠我？」四阿哥奇道。

  「……」無雙如鯁在喉，咬牙切齒道，「我是根據自己觀察的一些普遍情況總結出的一個規律，麻煩你用皇室的數據驗證一下如何？」

  四阿哥閒閒道：「不去，爺看你就是在忽悠爺，爺還要看書呢。」

  無雙翻了個白眼：「那你把我弄到桌邊去，再搞塊炭來，給我數據我算給你看。」

  四阿哥似乎毫無興趣：「你太沉了，爺挪不動啊。」

  敢問一小時前您老是用的磁懸浮技術把我運過來的嗎？無雙氣結，面上露出個假笑：「啊那算了。像我這麼嬌弱的漂亮姑娘，果然還是喜歡力氣大又腦子好的人……唉唉？啊啊啊！」

  話說到一半，眼前一花，她已經被面帶殺氣的青年打橫抱起。他看起來很不開心，但動作卻與之前一樣輕盈，巧妙地避開了受傷的位置，幾乎沒有弄痛她。

  無雙訥訥地閉上嘴。

  感覺好熱，應該是被太陽曬的吧？一定是吧！

  短短的幾步路就回到了炕邊，青年將她穩穩地放在鋪好的被褥上：「你坐著別動，我去叫人拿紙筆。我來算。」

  無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默默點頭，餘光見著他果然出去了，急忙伸手抹了一把臉蛋。

  燙得像發燒。

  這裡是前院書房的後殿，這幾天她睡的是最東邊那個小間的架子床，床的台階上安置著丫環以便應她吩咐。四阿哥本人就睡在有些距離的西邊這張炕上，之前她醒來要喝水，就是他趕過來扶著她喝的。

  一個貝勒小意伏侍自己的側福晉，他也沒有屈辱或者邀功的意思。

  小伙子年紀輕輕還挺會撩的嘛，無雙故作鎮定地想，但是見過世面的21世紀社會人可不會這麼輕易認輸！

  十分鐘後，剛寫完第二個字的四爺聽到對面的無雙道：「你這字兒寫得不錯啊。練過的吧？」

  四爺：「……」他手一抖，第三個字起筆就錯了，旁邊正在磨墨的蘇培盛更慘，差點把墨塊戳到硯台外面去。

  他表情詭異道：「我五歲進尚書房，至今已將二十年，讀書寫字，更無一日懈怠。」

  「厲害啊。」無雙隨口道，心裡卻想，先前只知道張廷玉是清朝一員猛人，也不知道單論才學是四阿哥猛還是張廷玉猛。

  她突然想起一事：「對了，我那天從火場裡爬出來的時候，懷裡揣的東西還在麼？」

  四阿哥停下來抬頭看她：「什麼東西？衣服早燒得不能看了。」

  無雙臉一黑：「不會吧，我帶了支很細的毛筆，你有看到嗎？不會被他們丟了吧？」

  四阿哥思索片刻，走到他自己的書桌前，取了一物拿過來問：「是這支嗎？」

  無雙眼睛一亮：「還真是！幸好沒丟。」急忙接過來仔細檢查，發現竟沒有留下什麼火燒的痕跡，頓時鬆了口氣。

  「這是誰的筆，」四阿哥皺眉，「值得你這樣大費周章地保下？」

  無雙道：「是我一個朋友送的。」

  「那人是誰？」四阿哥問。

  無雙望著他。

  「張家，就是那個被年羹堯坑了的倒霉蛋兒張家。他家有一姑娘排行第三，和我年紀差不多大，我受傷後經常來看我。後來張英……對不起，張閣老，張老大人不是退休了麼？就把女兒帶回安徽了，臨行前她送了我這個，說是她用了很多年的筆。其實我不會用毛筆，就是留個念想，」她無聲地笑了笑，「其實我沒多少朋友的。此生天南海北，也許不會相見了。」

  四阿哥垂下眼重新開始寫字：「不必過於介懷。若下次皇阿瑪叫我去外邊辦什麼差使，我便帶上你，說不定有一天就去了安徽呢。」

  無雙頓時精神起來：「唔？你還出過公差？細說細說。」

  「我曾隨軍出征噶爾丹，亦曾奉皇阿瑪幾下江南。還與三哥於曲阜祭孔，便是去年，還隨皇阿瑪巡過永定河堤。」青年淡然道。

  他並無炫耀之意，但哪怕以21世紀的水平來看，他的閱歷也超過了絕大多數人。執起筆的剎那，這人的氣質突然就沉靜了下來，如同美玉收進匣里，含蓄而溫潤。

  無雙不再說話，安靜地看著他運筆如飛。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莫名地透著幾分歲月靜好。

  少女悠然地靠著緞面迎枕，看著青年一絲不苟地寫著字。或許是難得的閒適讓她犯了困，不知不覺眼皮子就往下墜。

  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人已躺回了榻上，身上蓋著薄被，而四阿哥仍坐在他原先的那個位置。

  夕陽的餘暉籠罩在他身上，去掉頭部的話背影非常像一個普通的男大學生。

  雖然沒有問過，但無雙下意識地就覺得，她睡著的時候這人可能就一直這麼坐著，守在她旁邊一個人讀著書，一聲也不出。

  她凝視著那個背影，半晌沒有說話。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青年轉過頭來。

  視線相撞，他也沒有說話，只是沖她揚了揚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