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初次念出的名字

  「目前府里的孩子只有兩個，一個是李氏所出的二格格，現已六歲了；一個是福晉所出的弘暉，如今四歲。」

  四爺說完就見年氏略帶譴責地望著他，不覺心裡有點發毛：「為何瞪我？」

  

  「我其實一直都有個疑問，你為什麼不叫她們的名字。下人是不能直呼名字的這我理解，但是你和你的……」年氏表情扭曲了一下，似乎想尋找一個合適的稱呼，「妻妾們，都很熟了，難道是不知道她們的名字嗎？不可能吧。」

  四爺輕斥：「胡鬧。女子名字哪能拿出來放在嘴上亂叫，那是很不尊重的。」

  年氏一臉無語的表情：「那你和她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會叫嗎？」

  四爺猶豫道：「在一起的時候當然是直接說『你』啊。不然對著本人還叫名字不是很奇怪嗎？」

  年氏用一種他不能理解的憐憫表情看著他。

  四爺：「？」

  「不，沒什麼，我只是感覺我這輩子沒投胎成男孩子太可惜了。」年氏道。

  四爺看了她一眼，突然道：「無雙。」

  年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眼神像白日見鬼。

  「你看，你這不也不喜歡被叫名字？」四爺惱羞成怒。

  「不是，我真服了，你從哪兒知道我名字的啊？」年氏尖著聲音道，聽起來一點兒也不開心。

  這次輪到四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自己把名字寫在草圖上的，下面還有月份和日期。」

  年氏張口結舌：「啊，還真的是我會做的事，署名習慣了。」

  四爺涼涼地笑了笑。

  年氏看出他表情中的不悅，解釋道：「世界上會有很多姓李的姑娘，也會有很多烏拉那拉家的姑娘。你以後可能會有很多美妾，或許不止一個人姓李，但是當你說出她的名字的時候，她對你是獨一無二的。」

  這樣說的時候，她的表情似乎有點悵然：「至少我個人的情況是，更希望別人記住我具體是誰，而不是一個很寬泛的『年氏』。」

  「那我叫你名字的時候你那反應是怎麼回事？」四爺不服道。

  「因為很久沒聽過別人叫我名字了，第一反應就是我娘叫我背書。」年氏鄙視地看向他。

  四爺不可置信地問：「你娘平時在家叫你名字嗎？」滿人女孩子很多叫妞妞的，叫什麼根本無所謂。而據他所知漢人姑娘在家裡也是被叫成幾丫頭或者幾姑娘的，正常家庭其實根本不會把女孩兒名字放嘴上叫。

  「她心情好了就叫我雙兒，乖乖，寶貝兒；通常情況叫無雙；要揍我的時候就會叫年無雙，」無雙一臉呆滯地道，「她只要叫我全名我就知道我死期將至。」

  四爺想想那場景，不由失笑。怪不得他上次在外面叫她名字，她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當場就聽話了。

  「無雙？」

  「啥事？」

  「以後多與我說說你與你娘的事吧。」他輕聲道。

  無雙瞟他一眼：「可以，友情價十兩銀子一個故事。」

  「……你還是去搶吧。」

  無雙最後還是在榻上眯了半小時。四爺坐在邊上翻書，並且叫蘇培盛過去找福晉讓她把該準備的東西都備好，不要拖時間。

  福晉應該不至於在這裡為難人，四爺想。之前讓她放權給李氏……李柔兒的時候她也沒有猶豫，是柔兒自己管不動，半途而廢的。

  以前的帳時間太長了，橫豎他也不多缺那些銀子，帳本之類的不看也罷。走禮一類依慣例就行，這種東西都是有行情的，他一家輕易也改不得。大節日送宮裡要人的禮物向來是有他一起決定的，倒不至於出什麼岔子。

  想來想去麻煩的大概還是使喚人。正院許多奴才是福晉陪嫁來的，一家子都握在烏拉那拉氏手裡，重要的位置全被這些人把住，做了這麼些年要換也難，沒經驗又不識字的就是讓他做也只能一團糟。

  且如果不是走外邊人牙子的渠道買人，要有點文化水平的使喚人，就得通過內務府。就是找了內務府重新弄人進來，那人也未必不是烏拉那拉家得知消息後塞進來的人。

  要重新建立一套班子真是太難了。

  半個小時他都沒翻一頁書，滿心裡都在想這些事。其實無雙大概率也沒管過家，這個盤子她真未必接得動。

  實在不行，說不得只有進宮找母妃要個管事嬤嬤。四爺苦笑。

  床上的姑娘聲音響亮地吸了一口口水。

  四爺：「……」

  這次不用和他拼床了，她沒有擠牆角，睡得四仰八叉，在床上寫「大」字，又仿佛被子厚了嫌熱，白皙的手臂與小腿全露在外面。

  非禮勿視，翻書。

  最後兩人到正院的時候是下午一點。

  福晉已經在堂屋等待了，見他們來，起身向四爺行禮。

  她看向無雙的眼神十分複雜，憤恨中夾雜著畏懼與嫉妒。其實這樣的表情很少見，福晉……雲萱，對待其他妾室一直是相當輕慢的。

  而她們因為自己的出身與身份，也確實是畏懼雲萱。

  也就只有無雙會想到不用妾室與正妻之別來與她斗，而是直接把他抬出來，逼得福晉不得不在所有人面前表態，這樣就算她的奴才不服無雙，也會知道自己真正的主子是他。

  四爺坐在主位上，表情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嫡福晉與側福晉開始討論家務。

  如果她們的身份能換一下就好了。

  「這堆是帳本兒是吧，嚯，還挺多，」無雙從積成山還帶著霉味兒的書山最上方抽出一本打開來看了下，「按時間排序的嗎？」

  福晉點頭：「從我嫁進來到現在十年零三個月的簿子都在這裡。」

  「每月一本兒是嗎？」

  「對。」

  「全是你寫的啊，」無雙又從下邊抽了一本出來略翻了翻，「你字很漂亮哎。」

  「並非是我，乃是我的貼身丫頭所書。」福晉對這個誇獎毫不在意。

  「是哪位？一直都是她一個人寫的是吧？」

  福晉揚聲道：「梨花，側福晉有關於帳本的事要問你。」

  「啊沒事，我現在不問，」無雙擺擺手，「如果方便的話，我想把這丫頭借走一段時間。到時候要是看帳本的話我直接問她。」

  福晉有心拒絕，但四阿哥在後面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她冷哼一聲：「你要便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