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天殺的小鬼子

  第二天上午。

  楊令歌洗漱過後，把爐子裡面的火用小顆粒煤碳封住。

  這樣做的目的，即便今天回來的比較晚，沒有添煤碳，也可以保證爐火一直著著。

  只要爐火不滅，屋子裡面就會有溫度，火炕也是熱的，不至於冰鍋冷灶的，看著沒有人氣。

  臨出門，把裝滿水的大鋁壺擱在爐盤上，俯身把爐子的進風口又往小關了關。

  早餐攤基本上都收了，但也並不是沒有。

  楊令歌瞅見不遠處新開了一家打著天津衛煎餅果子招牌的攤位，就湊了過去。

  在他前面還有兩個食客，楊令歌站在旁邊耐心等著。

  很快，就輪到他了。

  賣煎餅果子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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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很普通，甚至於棉襖的兩個地方還露出了棉花，頭上裹著灰色的頭巾，彎著腰，少言寡語，問過楊令歌要幾份後，就不聲不響地開始忙活了。

  楊令歌從跟老婦人簡短的對話裡面，的確聽出來了天津衛的口音。

  他隨口說道：「老太太，您這個攤位應該才擺出來時間不長吧，我就住在這附近，沒怎麼看見過您。」

  老婦人這才應了一聲說道：「嗯，也就是最近這三兩天才出的攤。」

  「這位先生，您的果子好了。」

  說著話，老婦人把做好的煎餅果子，用雙手遞了過來。

  楊令歌笑著同樣用雙手接住，謝過老婦人，因為暫時沒有食客過來，就沒有急於離開，而是就站在攤位跟前，準備跟攤主多聊兩句。

  「您也是逃難過來的？」

  楊令歌一邊吃，一邊問道。

  「嗯！」老婦人或許也是因為沒什麼客人，就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嘆氣說道。

  「都怪天殺的小鬼子，老天爺怎麼就不睜睜眼，把他們都給收了去。」

  「老太太，您這手藝，沒得挑剔，就是做的時候，看著有點生疏。」楊令歌笑說道。

  老婦人這才抬起頭，看了一眼楊令歌，又低下頭兩手塞進棉衣的袖筒里，輕輕跺著腳，聲音很輕地說道：「這位先生，等您過上三五天再過來吃的話，就會發現，老婆子做果子的速度應該要比剛才快些。」

  「熟能生巧，是這麼個道理。」楊令歌點了點頭說道。

  老婦人沒有應聲，低著頭，慢慢地，輕輕地跺著腳，不時扭頭朝長長的街道的兩邊看一眼，似乎是在看，還有沒有要過來吃正宗天津衛煎餅果子的食客。

  「家裡還有什麼人嗎？像這種天氣，您推著攤子出門，太辛苦了。」楊令歌真心實意地說道。

  「有跟沒有，沒什麼差別。」老婦人微微嘆了口氣。

  抬頭第二次看了一樣楊令歌，似乎覺得，今天遇著的這個食客，有點奇怪啊。

  「能活著一路逃到這裡，老婆子就已經知足了，至於其他的，想了也是白想。」

  「民國二十六年七月末，天津淪陷，老太太，這一路上，您可是沒少受罪啊。」楊令歌說完這句話，又請老婦人給做兩份煎餅果子，準備一會兒給張痕跟楊遜送過去。

  老婦人慢條斯理地取出才收起來的做煎餅果子的工具，嘆口氣，一邊不慌不忙地做一邊說道：「我娘家在北京......現在叫北平，小鬼子開始準備要強占北京城的時候，我就勸說娘家人來天津衛。」

  「沒曾想，天津衛也不安全，城破的前兩天，我們兩大家子二十多口人，跟著逃難的百姓，一路顛沛流離跑到南京，想著這下子應該安全了。」

  「可萬萬沒想到啊，年底南京就失守了，要不是我娘家兄弟認識部隊裡面的人，提前出了南京，我們兩大家二十多口人繼續留在南京的話，恐怕早就......」

  「先生，您要的兩份煎餅果子，請拿好。」

  楊令歌接過冒著熱騰騰，且散發著香氣的煎餅果子，掏出一塊現大洋放在攤子上。

  「老太太，這錢您收著，改天我帶人過來再跟您討份果子吃。」

  老婦人一看，面露慌張之色，搖著頭，果斷說道：「先生，三份果子值不了這麼多錢，您稍等啊，我這就去找人換開。」

  楊令歌從老婦人的言語中聽出來了，少半天時間，老婦人並沒有賣出多少煎餅果子。

  「老太太，跟您聊天，耽誤您做買賣了。我沒別的意思，安心收下，要麼就權當是我預先付給您的果子錢，這總行了吧？」

  楊令歌笑呵呵地說道。

  老婦人手裡攥著楊令歌給的一塊現大洋，站在路邊，驚慌的眼神當中，隱隱流露著幾分感激和不安。

  事實也正像楊令歌猜想的那樣，整個一上午，老婦人沒有賺到幾個錢。

  老婦人也很想找人把這一塊現大洋換開，只留下賣給楊令歌三份煎餅果子的錢，多餘的退還給楊令歌。

  可是，周圍的生意人，都是做小本買賣的，並且因為今天天氣不好，出攤的人又特別少，一時之間，還真的沒地方把錢換開。

  「剛才那三份果子，算老婆子請你吃的。」

  老婦人猶豫片刻，重新走到攤位後面，把已經帶著她體溫的一塊現大洋放在攤子上，往外推了推，看著楊令歌，很果斷地說道。

  楊令歌再次笑了起來。

  對老婦人說道：「老太太，我真沒別的意思，我這麼做，主要還是您做的果子，確實好吃。」

  「這樣吧，您要真覺得過意不去，就勞煩再給我做一份，我一會兒要去找兩個朋友，走在路上吃。」

  老婦人看著楊令歌。

  將近六十年的生活閱歷，老婦人可以說閱人無數，她從眼前這個眼神清正，笑容明朗的年輕人身上，的確看不出來一絲一毫的不對勁的地方。

  「唉，老婆子知道先生您是好意，想通過這種方式，幫一把我這個可憐人。」老婦人嘆著氣，一邊說，一邊手上不停地開始做煎餅果子。

  這一次，老婦人做的又快又穩，看不出絲毫慌亂的樣子。

  在把做好的果子雙手遞給楊令歌的時候，老婦人抽噎起來了，眼底冒著淚花花看著楊令歌說道：「老婆子的小兒子如果還活著的話，歲數應該跟先生一般大了。」

  「天殺的小鬼子！天殺的小鬼子......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