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陰帥索命

  今晚的天色很應景。

  用月黑風高來形容，多少有點誇張。

  

  但隻身一人夜半子時走在空空蕩蕩的街道上，耳邊聽著從遠處傳來的河水的嗚咽聲，看著因為葉子快要落盡而在地面投下奇形怪狀影子的大樹，說心裡一點都不犯怵，那絕對是自欺欺人。

  胡屠夫才走到燈山樓跟前，因為喝了太多茶水的緣故，就感覺到憋的慌，隨便找了個地方，解開特意用紅布做的褲帶，酣暢淋漓地尿完，一邊系腰帶，一邊哼著從強子硯那兒學來的小調，穿過燈山樓，繼續朝城隍廟方向走。

  一邊走，一邊還給自己壯膽，自言自語說道：「我胡屠可是殺豬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人物，各路牛鬼蛇神別擋道。」

  說著壯膽打氣的話，很快就到了城隍廟大門口。

  胡屠夫心裡到底還是有點發怵，站在門口緊了緊捆豬繩，把牛耳放血刀別到自己順手的地方，左右身後瞅了瞅，確定沒有人影之後，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重重地給城隍爺磕了三個響頭。

  一邊磕響頭，嘴裡一邊小聲嘀咕，說城隍爺爺明鑑，小人這麼做，都是因為受了王天凌的指使，您老人家要怪罪的話，就去給王天凌，還有他背後的人降罪，可千萬別怪罪小人。

  禱告了一番，求的一些心裡安慰之後，胡屠夫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最後一次緊了緊紅布褲帶，抬手推開了城隍廟沉重的大門。

  「吱......呀......」

  原木摩擦石頭做成的門軸發出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街道上，傳出去很遠很遠。

  不知是心裡作祟，還是確有其事，胡屠夫才跨過門檻，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明顯感覺到門內的氣溫要比門外低幾度。

  站在原地，一眼望過去，只有最裡面的正殿透著一點光亮，其他屋子都是漆黑一片。

  胡屠夫把手摁在用來宰豬牛耳尖刀上，等到頭皮發麻的感覺消失之後，這才抬起腳步，朝著唯一亮著光的正殿走去。

  這個時候，可以說到了勢如騎虎的地步，胡屠夫強迫自己不去想城隍廟裡的那些泥塑鬼差陰帥的樣子，他的腦海里浮現的全是白花花的大洋和白花花的麵粉。

  系在腰裡的殺豬用的繩子，以及放豬血的刀子上，都沾滿了血腥，胡屠夫深信，這兩樣東西最有凶氣，並且還能震邪避惡，一般的惡鬼陰煞不敢靠近自己。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之後，胡屠夫終於站在了正殿外。

  他沒有急於推門進去，而是又跪倒在地，隔著門窗，朝向正殿內坐北朝南的城隍爺金身木雕坐像，以頭杵地，自認為很虔誠地磕了三個頭。

  然後起身，踩上三級台階，輕手輕腳地走到正殿門口，伸出雙手，緩緩推開虛掩的兩扇大門。

  門被推開，胡屠夫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正上方，身穿紅蟒袍服的城隍爺。

  他心頭一震，快走幾步，重重地跪倒在蒲團上，嘴唇哆嗦，眼淚鼻涕地懺悔了一番，然後戰戰兢兢站起身，拿起案桌上的長香，借著搖搖欲滅的燭火引燃，恭恭敬敬地插進香爐里。

  上過香，又化了黃表，胡屠夫想了想，把別在腰裡的牛耳尖大拔出來，扯過一張黃紙包住，找了一個不太顯眼的地方放下了。

  在胡屠夫看來，渾身上下，最能證明他來過的物件，除了殺豬繩，再就是牛耳尖刀。反正天亮以後等徐副鎮長、強會長來城隍廟查驗過，證明這把牛耳尖刀就是他本人的，自己再拿回來就行了。

  到這一步，一切都還算順利。

  胡屠夫準備回去了，轉身要朝正殿外走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了擱在一旁的功德箱，心底很自然地就躥出了一個邪惡的念頭。

  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圈，把邁出去的右腳又收回去，一邊四處亂瞄，一邊慢慢地朝功德箱所在的位置靠了過去。

  功德箱在城隍爺金身木雕坐像的右手邊，胡屠夫想要靠近箱子，勢必就得先繞過白爺。

  就在胡屠夫走到白爺跟前，嘴裡嘀咕著小人無意冒犯之類的話的時候，門外吹來一陣陰風。

  一點燭火原本就搖搖欲滅，陰風猛地吹進來，火苗劇烈地晃動幾下，冒出一縷輕煙，徹底熄滅了。

  胡屠夫最後只看到，原本站在自己跟前的白爺，隨著燭火的晃動，竟然活了過來，慈眉善目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可怖。

  他心頭大駭，嘴裡喊著「黑爺饒命」，轉身就要往門外面跑，卻不料燭火猛地就熄滅了，原本昏黑的正殿，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胡屠夫到底還是有些膽子，站在原地沒有動，等到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借著躲在雲層里的月亮投下了的淡淡的光亮，朝門口走去。

  才走出兩步，耳邊猛地就聽到從正殿的某個角落傳來一陣嘆氣聲。

  胡屠夫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腳下慌不擇路快走了幾步。

  要瞅著就要到門口了，他清楚地感覺到，右腳猛地往下陷了一下。

  腦袋裡才閃過不好的念頭，耳邊就響起陣陣齒輪轉動的聲音。

  胡屠夫長嘆一聲，滿臉苦澀地抬起腦袋。

  下一秒，原本直挺挺站在原地的黑爺，兩臂一抬，手中鐵鏈不偏不倚，結結實實套在了胡屠夫的腦袋上。

  胡屠夫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癱坐到地上。

  黑爺的身子跟著往前一探，鐵鏈還是牢牢套在胡屠夫的腦袋上。

  胡屠夫應該是被黑爺連續的操作給嚇懵了，癱坐在地上渾身亂顫，一門心思地想要掙脫鐵鏈，卻不料他越是掙扎，脖子被黑爺手中的鐵鏈纏的就越緊，時間不長，就感覺喘不上氣，幾乎快到了翻白眼的程度。

  此刻如果旁邊有人的話，只需要拉住胡屠夫的兩條腿，把他往後拉一下，就會脫離鐵鏈的束縛。

  再或者，如果胡屠夫本人清醒的話，不需要費多大的氣力，也能夠把鐵鏈從自己脖子上取掉。

  歸根結底，造成胡屠夫被黑爺手中鐵鏈越纏越緊的根源，還是在胡屠夫自己，他不該對城隍爺爺的功德箱動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