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山不容二虎

  黃龍鄉，祖厲縣政府內。

  王琦銘擺擺手，示意劉若愚先出去，自己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兩眼沒有焦點地盯著擺在桌面上的電報，表情漸漸變得猙獰起來。

  「九一八」事變後的民國二十二年六月十七日，國民政府正式頒布了《兵役法》，明確規定服兵役是國民應盡的義務。「盧溝橋」事變後的八月三十日又頒布《徵兵令》：「國強之道，首在足兵......若非及時簡練民兵，改良軍制，其何以拱戍守而固國防？」

  

  前天接到電文，雖然說距離十一月末旬民兵入營還有段時間，王琦銘看著省府拍來的徵兵電報，已經有種泰山壓頂，直不起腰的感覺。

  為了應付戰時緊急需要、迅速徵集大量兵源，國民政府採取了抽調、招募、徵兵並行的辦法，採取了一些非常措施以增加兵源。只不過，具體執行中，鄉鎮保長甲長以權謀私，致使役政弊端百出，嚴重影響了兵源的及時有效補充。

  為此，國民政府又採取了征額配賦的方法，即將徵兵的任務攤派給各省、市、縣、區、鄉（鎮），主要依靠基層組織，特別是縣以下各級行政人員推行徵兵工作。祖厲縣是純純的農業縣縣長，王琦銘自從花錢當上祖厲縣縣長，深刻體會到了兵役行政舉步維艱、弊端叢生，可以說苦徵兵政策久已。

  接連兩天，縣政府其他任何事都沒有安排，全都釘在徵兵這一項工作上。

  剛才聽了劉若愚等人的建議，王琦銘心底僅存的一點善念也被他們給同化了。

  他猛地推開椅子上起來，抬眼看著門外面那座光禿禿的土山低聲說道：「山高皇帝遠的，哪個知道老子做了什麼，什麼獨子不征、不足法定年齡不征、有殘疾的和在學的免役，在祖厲縣只有一條，那就是有錢勢的可以酌情不征！」

  想到自己只需要把四十八軍戶鎮和黃龍鄉的頭頭腦腦們召集起來，把省府攤派下來的徵兵任務按照兩個鄉鎮的在冊人口數分攤下去，就可以如期完成今年的徵兵任務，王琦銘的心情大好。

  臨出辦公室，他拿起隨同省府徵兵電文一起送到辦公桌上的軍政部的通告，兩眼微眯，再次例行公事一般把上面的文字再次讀了一遍：「各管區惟向縣府索兵，縣府則責之各鄉區長，各鄉區長多上下其手，借茲漁利。富者輸金可免，或賄買乞丐無賴代役，故所征皆懦弱之輩，征時既未抽籤，惟派遣持槍兵登門拘捕，鄉民憤恨，無可如何……故逃亡甚多。」

  隨後，把兩份電文，一起放進抽屜里，出了辦公室，下樓朝後面的宿舍走去。

  王天凌、強子硯和麻三兒正說著話，聽到門外由遠及近傳來的哼唱聲，三人急忙起身，迎候在門口。

  王琦銘一步跨進屋子，鼻子猛地抽動幾下，臉色一沉，又退回到走廊里。

  指著堂弟王天凌的鼻子喝罵道：「我說過多少次了，在這裡絕對不容許有人抽那個玩意兒，你腦子進水了，還是被驢踢壞了，怎麼就記不住呢？」

  王天凌一頭霧水，回頭看向強子硯和麻三兒。

  強子硯和麻三兒幾乎同時搖頭，表示自己剛才抽的就是普通的捲菸，沒有抽那個東西。

  「哥，您是不是聞岔了，沒人抽那個東西啊！」王天凌跟著走到走廊里，陪著笑臉說道。

  王琦銘冷冷地哼了一聲，背著手走在前面：「沒抽最好，要是讓我發現了小心打斷他的狗腿。」

  強子硯和麻三兒原本也想跟著過去，可聽到王琦銘依舊在怒氣衝天地喝罵王天凌，倆人相視一眼，同時把邁出去的步子又都收了回去，老老實實坐等王天凌回來。

  「廖天麒怎麼說？」走到樓道的拐角處，王琦銘這才放緩音調，問小心翼翼跟在後面的堂弟王天凌。

  王天凌還在琢磨自己三人哪裡沒做好，惹惱縣長堂哥了，王琦銘猛地這麼一換話題，他當時沒反應過來，半張著嘴巴，傻呆呆地看著瞬間就換了一副表情的縣長堂哥。

  王琦銘微微搖頭，又重複了一遍，問道：「廖天麒這次有多少把握？」

  「哦！」王天凌反應過來。

  急忙湊到縣長堂哥跟前，抑制不住激動地說道：「哥，要說廖天麒，也是個人才啊，為了徹底把楊令歌趕走，這次使出了連環計，先是借老王頭和強文光二人的嘴，讓眾人知道了黑、白二爺巡街這件對於四十八軍戶鎮來說，天大的大事。然後又花錢買通了胡屠夫，準備趁著楊令歌夜探祖師廟的時候，狠狠地給他一個教訓。」

  王琦銘瞅著喜笑顏開的堂弟，緩緩點了點頭，說道：「楊令歌的事再不能拖下去了，他只要一天不離開四十八軍戶鎮，對於咱們的計劃，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你回去告訴廖天麒，一山不容二虎，祖厲縣就這麼點人口，楊令歌明擺著是要搶他的生意，前前後後費了這麼大週摺，如果還不能把人趕走，那可就太TM丟人了。」

  王天凌點頭說，回去了一定轉告清楚。

  王琦銘又說道：「再過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徵兵工作又開始了，這次我希望你們三個人也參與進去，幫著鄉公所和鎮公所完成這次徵兵任務。」

  王天凌大喜過望，想到可以通過徵兵撈到不少好處，差點笑出聲。

  可轉念又一想，頓時就有些為難地說道：「哥，黃龍鄉這邊應該問題不大，四十八軍戶鎮那邊我們兄弟不好插手啊。」

  王琦銘冷笑道：「你是擔心鎮公所的人，還是擔心韋智不放權？」

  王天凌笑道：「大哥英明，鎮公所還不是在您的領導下嘛，我唯一擔心的是為韋智，以及站在他後面的韋家人。」

  王琦銘淡淡地說道：「讓麻三兒去。」

  「麻三兒？」王天凌搖頭道，「那小子自從蹲了一次大獄。膽子就變小了，對付泥腿子還行，可對上韋智那樣的狠角色，跑的比......」

  王天凌話說一半，就注意到堂哥王琦銘的臉上，漸漸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急忙停下，琢磨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笑說道：「瞧我這腦子，原來您早就給我指明方向了，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