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人憎鬼厭

  用月朗星稀來形容今晚的夜色，恰如其分。

  平時如果遇上這樣的天氣，武二和魏山菊兩口子少不了會去中街，跟左鄰右舍坐到一起，說會兒話，排解一下多收了三五斗，到了年終歲末家庭收入反而減少的苦悶。

  但今天晚上不行，因為城隍廟劉廟祝突然找上門，而且一起過來的還有給韋地主家看過風水的楊令歌，武二和魏山菊小心謹慎，心裡藏著各種不安的情緒，硬著頭皮接待了。

  

  劉廟祝跟鎮子上的每個莊戶人家都熟悉，加上廟祝這個特殊的身份，進到武二家裡倒像是半個主人。

  他先是帶著楊令歌去看了看武二癱瘓好多年的二爸，然後又領著楊令歌「參觀」了一下這個簡陋的農家小院。

  武二和魏山菊兩口子躊躇不安，一個忙著去找所剩不多的一點點白面，說要烙幾張餅子，一個慌裡慌張抱著剩下的兩個籽瓜裡面最大的一個就要往開切。

  劉廟祝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一臉風輕雲淡地讓倆人不要忙活了。

  等到武二和魏山菊惴惴不安坐下他才指了指楊令歌說道：「這位就不用我再介紹了吧，這些天你們應該都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了。」

  武二擠出幾分勉強的笑容說道：「我們認得楊先生，韋家老太爺的後事就是楊先生給看著吧的。」

  劉廟祝笑了笑，點頭說道：「認識就好。」

  「我跟楊先生過來的路上，碰見韋老爺家的陳管家了，他說在廟裡看見小滿媽了。」

  魏山菊捏著衣服的下擺點頭說道：「嗯，是跟鄭老爺家的太太們過去的。過去沒見著劉叔您，是梁家表叔接待的。」

  劉廟祝「嗯」了一聲說道：「我今天出門早，約上楊先生先去了趙家，然後才來的你們家。」

  「小滿媽既然已經去過廟裡了，你們兩口子應該從老梁那裡聽說那件事了吧？」

  魏山菊瞅了一眼男人，神情不安地點頭說道：「梁家表叔說了，我跟小滿爸正發愁不知道該怎麼辦呢，劉叔您和楊先生就過來了。」

  「劉叔，您在城隍廟侍奉了三十年城隍爺，我跟武二，還有兩個孩子想請您在城隍爺跟前求個人情，不要讓白爺和黑爺把娃娃們的二爺帶走。」

  「日子苦是苦，可您也知道，這些年只要有我們一口吃的，娃娃們的二爺就沒有餓著肚子。」

  劉廟祝很為難地說道：「求情的話我倒是能說，城隍爺答不答應，我可就不知道了。」

  說完，長嘆一口氣，對楊令歌說道：「武二兩口子心地不壞，種莊稼也是一把好手，他那個二爸，癱了得有個十來年了吧，大人娃娃的一直盡心竭力在照顧。」

  「武二媳婦當初嫁進門的時候，很多人都在說風涼話，說這麼一個爛糟糟的家，肯定待不住。」

  「嘿嘿，一眨眼的，最小的雨水都要五歲了。」

  楊令歌笑看武二和魏山菊說道：「既然你們都知道那件事了，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在來的路上，劉老爺子就跟我大概說了一下你們兩家的情況。我倆先去的是趙興邦家，按理來說，趙家的條件要比你們好，可是，就因為趙興邦那個眾人皆知的嗜好，把好端端一個家給敗成什麼樣子了。」

  「要我說的話，黑、白二爺最好把趙興邦帶走，免得那一對孤兒寡母再受他的壓榨和毒打。」

  武二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楊令歌。

  他這麼都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公子，竟然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

  魏山菊則是另外一個表情。

  她就像遇著知音了，激動地看著楊令歌說道：「每次聽見從趙家院子裡傳來的哭喊聲，我就恨不得跑過去把那個大菸鬼狠狠地打給一頓。可憐我玉琴嫂子，原本想著嫁到趙家能夠過上今天好日子，沒想到攤上了那麼一個不要臉的狗東西。」

  武二急忙拉了幾下心直口快的婆娘，害怕她再說出比楊令歌還要「惡毒」的話。

  「你別拽我，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魏山菊決定當著劉廟祝和楊令歌的面一吐為快，「劉叔，您經歷的多，又去過省城，像趙興邦那個樣子，還有沒有得救？如果沒有救的話，我覺得，還是早點死了算了，玉琴嫂子趁年輕，說不定還能再找個好人家呢。」

  劉廟祝也是知道武二這個從塬上娶來的媳婦是個爽快人，所以聽她說出這樣不合倫理的話，絲毫不感到奇怪。

  忍著笑說道：「我是去過蘭州城，但一直在金天觀待著，大門不出山門不邁，沒瞧見像趙興邦那樣的大yan鬼。」

  「楊先生，你遊走江湖，去過的地方比小地方待習慣了的老漢我要多的多，你怎麼看這件事？」

  楊令歌很乾脆地說道：「病入膏肓，沒得救了。」

  劉廟祝瞅了幾眼楊令歌，「哦」了一聲點頭說道：「那就是說趙興邦這個人跟活死人沒什麼區別了？」

  不等楊令歌說話，就又自問自答說道：「也是啊，就他現在那個樣子，黑、白二爺見了也得嫌棄。說句大不敬的話，我要是伯爺，絕對不會同意像他這樣的人死後魂魄經由城隍廟進入到陰曹地府。」

  「如果那樣的話，會被很多同僚看不起的。」

  魏山菊可不會想那麼遠，她現在只關心一點，那就是大滿和雨水的二爺爺會不會讓黑、白二爺給帶走。

  而在聽了楊令歌和劉廟祝的一番對話，她的心裡就更加的緊張了。

  幾乎等不及劉廟祝的話音落下，就急急忙忙地說道：「劉叔，我也不是要咒趙興邦死，我就是覺得玉琴嫂子和小丫太可憐了。」

  「你們沒進門之前，我還跟小滿他爸說，等翻過年了再跟鄭老爺租十畝地，只要人不偷懶地就不會哄人，多打些糧食了娃娃們和我二爸的吃穿也就有著落了。」

  劉廟祝點點頭，然後瞅著楊令歌，那眼神擺明了自己要「甩鍋」。

  楊令歌倒也沒想那麼多，本來今晚來趙興邦家和武二家，就是為了黑、白二爺顯靈一事的。

  他看著坐在多麼的武二和魏山菊兩口子，用很肯定的口吻說道：「近期，黑、白二爺或許會帶人走，但絕對不會是你們的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