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怕什麼來什麼

  武二舒舒服服地靠坐在牆根，又笑說道：「都說男娃子隨舅舅，小滿溜瓜皮的這個習慣如果沒有隨你，那絕對是隨他舅舅了。」

  「你在不要給我兄弟『栽贓』了，」魏山菊起身甩著衣服上，一邊往麻繩上掛一邊嘆氣說道，「咱們這些住在灘上的人一整個夏天都吃不上幾回瓜，他尕舅舅能吃幾次？」

  「我估計他都不知道溜瓜皮是啥意思。」

  武二這次沒有反駁自家婆娘。

  放下茶缸，起身又進了廂房，給已經睡著的二叔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

  輕輕地關好房門後，又回到原來地方半蹲半坐著抽了口旱菸說道：「六月份的時候還想著，今年的莊稼好著呢，除過給鄭老爺家交的租子，還能剩下些，到年跟前了賣掉點給你和兩個娃娃置辦幾件衣服，再托人給二爸買一瓶瓶止疼藥。唉......」

  魏山菊安慰男人說道：「不是還有頭豬嗎，衣服啥的我不要，買幾尺布我自己給雨水做條褲子。小滿的話把你年輕時候的衣服找出來改一改就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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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爸的止疼藥是一定要買的，還有我想著，如果有餘錢的話，明年跟鄭家再租十畝地種上。」

  「我算過了，按照今年的情況的話，還掉租子，十畝地應該還能剩下百十斤糧食。」

  武二無聲地嘆了口氣，把菸頭在石頭上蹭滅，過去幫著婆娘把她洗好的衣服擰乾掛到繩子上。

  「你覺得我這個想法能行不？」魏山菊扭頭問男人。

  武二點頭道：「你是掌柜的，你看著料理就行了。」

  魏山菊笑了起來：「一年到頭攢不下幾個錢，窮家小戶人家的掌柜好當的很。」

  緊挨著西牆修築的豬圈裡，一頭體長超過一米的黑豬憤怒地看著站在圈門外面的小娃娃，嘴裡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武小滿無聲地嘆口氣，很不情願地把又一塊被他啃過三遍的籽瓜皮丟進豬圈。

  黑豬一口咬住薄薄的籽瓜皮，都不用咬就咽下去了。

  於是，看向武小滿的眼神，就更加的不滿和憤怒了。

  武小滿沖氣呼呼的黑豬投過去一個得意的表情，再次低下腦袋，開始像剩下不多的籽瓜皮發起衝鋒。

  很快，一塊籽瓜皮經過武小滿的二次「加工」之後，就變得又薄又輕了。

  他抬起胳膊，才要把籽瓜皮丟進豬圈，眼前就出現了兩道長長的黑影。

  武小滿慢慢地轉過身體，朝忽然出現的兩道黑影看去。

  院子裡，已經洗完衣服的魏山菊坐在小板凳上，正在跟坐在台階上的男人說今天晚上去城隍廟上香聽到的傳聞。

  話題是武二說起的。

  他問婆娘：「今晚上怎麼回來的這麼遲？」

  「我記得你往常去廟裡上香，最多一壺茶的工夫就回來了。」

  魏山菊原本想等兒子進來就拉著他去睡覺，見男人問起了，臉上頓時就露出很不安的神色。

  她不知道，應不應該把聽到的那個傳聞告訴自家男人。

  猶豫了一會兒，無聲地嘆口氣，磨磨蹭蹭地說道：我和娃們的幾個嬸娘商量著要給黑、白二爺做鞋呢，所以就耽擱了一會兒。」

  武二先是「哦」了一聲，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扭頭看著婆娘說道：「咦，我記得上次上香的時候，鄭家老婦人不是帶著你們才給兩位老人家換了新鞋嗎，這才幾天，又破了？」

  魏山菊搖搖頭小聲說道：「鞋倒是沒有破，主要是沾了些泥土弄髒了。」

  「你也知道，老人家的衣服鞋襪，髒了不能洗，就要換新的。」

  武二更加疑惑了：「好端端的，怎麼會髒了呢？」

  「你沒有聽劉廟祝......」

  話說一半，武二猛地停下了。

  他神情緊張地看著婆娘說道：「你的意思，黑、白二爺最近出門了？」

  魏山菊見瞞不住男人了，就嘆口氣小聲說道：「你聽了，可別激動，更不能讓咱二爸聽見。」

  武二朝房門閉著的廂房看了一眼，看著婆娘不安地問道：「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了？」

  魏扇菊點點頭，用只有他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也是聽韋老爺家的長工老梁頭說的，他聽打更的老王頭說前天晚上看見白爺和黑爺出府了。」

  停頓一下，又看著神情越來越不安的男人繼續說道：「按照老王頭說的，兩位老人家到堡子里轉了一圈。」

  武二的臉色唰一下就變的煞白，站起來的時候就覺得小腿發軟，如果不是婆娘拉了一把，差點又跌坐到地上。

  用顫抖的聲音對婆娘說道：「黑、白二爺是專門勾人魂魄的，他們出現在哪個地方，那個地方就會死人。」

  「梁家表叔說沒說，老王頭看見白爺和黑爺具體去哪了嗎？」

  魏山菊看著情緒緊張的男人，心裡頓時就有些心疼。

  她是知道自家男人的，如果不是擔心那個癱在床上十多年的二爸，不會緊張不安成現在這個樣子。

  又猶豫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道：「老王頭說，他看見黑、白二爺在韋老爺家和趙家的門口站了一會兒。」

  武二著急地說道：「你快說啊，還在誰家門口站了？」

  婆娘吞吞吐吐的樣子，讓武二更加擔心起來，隱隱約約預感到了什麼。

  「老王頭還說，看見......」

  「爸、媽，廟裡的劉爺爺來了......」

  武小滿的聲音從一牆之隔的豬圈傳了過來，打斷了魏山菊。

  倆人一聽劉廟祝過來了，心情頓時變得無比沉重，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跟那個埋了韋家老太爺的先生一起過來的。」

  武小滿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院子裡。

  武二和魏山菊瞅著站在兒子身後的劉廟祝和楊令歌，差點癱坐到地上。

  前有陰間轉鬼魂的黑、白二爺顯靈，後面城隍廟的廟祝就找上門來了，並且還順便把風水先生都給叫來了，這說明什麼，武二和魏山菊兩口子即便沒有念過一天書大字不識一個，還是能夠猜到這意味著什麼。

  武二強打精神，招呼劉廟祝和楊令歌坐下，魏山菊則拿起一條濕麻布匆匆給兒子擦了擦臉和手，就打發他去屋子裡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