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回憶和夢哪個真

  「或許，這跟我和楊樹皮，都姓楊有關係。」

  楊令歌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

  劉廟祝瞅著楊令歌搖頭說道：「是，但不完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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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令歌繼續無奈苦笑：「難道是，我跟楊樹皮，長得一模一樣？」

  「這更是無稽之談！」劉廟祝一臉鄙夷地看著楊令歌說道，「楊樹皮被洪水沖走的時候才五歲，你現在得有二十了吧，十五年天氣，一個人的相貌得發生多大的變化？」

  「再者說了，除了鄭泰嶺的二姨太，這個鎮子應該沒有人會一直記住一個跟自己不相干的人的樣子。」

  楊令歌撓了撓頭說道：「那這個流言，出現的可就太詭異了。」

  「就跟白爺和黑爺夜半三更巡視古鎮一樣，讓人猝不及防，又查無可查。」

  劉廟祝一臉篤定地瞅著楊令歌說道：「原本我也覺得那是無稽之談，可見了你以後，我忽然覺得，這個流言的可信度，至少有六成。」

  楊令歌驚訝地問道：「這又是為什麼？」

  「難道老爺子你能從我的臉上看出來，上面寫著我就是楊樹皮五個大字？」

  「我道心不穩，修行不夠，自然看不到人心，」劉廟祝神情變得有些沮喪。

  楊令歌才想著怎麼安慰他，卻不料劉廟祝又換上得意的表情說道：「楊樹皮失蹤的當天下午，極有可能就是你打聽的那個人，也不告而別，很離奇的也失蹤了。」

  「呵呵，有時候想起來，我都覺得諷刺，怎麼說我也收留了他三年，不管什麼原因要離開，是不是應該跟我打聲招呼？」

  楊令歌心中隱隱一喜，意識到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爺爺」。

  臉上還是很平靜地說道：「或許人家有什麼急事，也或許有其他別的原因。」

  「劉老爺子，但你也不能就因為倆人同一天失蹤，就據此認為我就是那個失足掉進黃河裡的楊樹皮啊。」

  「黃河發大水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你老比我清楚。那天坐渡船過來，濁浪滔天，河水翻滾，船老大們都戰戰兢兢的，楊樹皮他一個五歲的娃娃掉進水裡，結果顯而易見。」

  劉廟祝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他現在也有些懵圈，不知道應該相信那個無從考證的流言，還是選擇相信楊令歌。

  低頭琢磨了好長時間，才又瞅著楊令歌問道：「你小子當真沒有騙我？」

  楊令歌瞧著氣勢明顯開始減弱的劉廟祝，心裡忍不住笑了起來。

  嘴上卻說道：「劉老爺子，你我才認識不到半天時間，往日無怨近日無讎的，我得有騙你的理由啊！」

  劉廟祝看著一臉真誠的楊令歌，低頭一想，這小子說的有道理啊。

  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自己道心不穩是有原因的，這麼輕易就被一個小小的流言給左右了。

  「我還是給你說說那個不告而別的老傢伙吧。」心頭的最後一點顧慮和疑惑一旦消失，劉廟祝也就變成了一個很健談的人，這或許也跟他時常一個人獨守城隍廟有關係，有人來了就想多說會兒話。

  耳邊聽著劉廟祝的回憶，楊令歌腦海里漸漸浮現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劉廟祝徹底陷入到對往事的回憶當中去了，給楊令歌講述的時候，神情是那麼的專注，語氣是那麼的富有感情。

  楊令歌受他的感染，情不自禁地又開始慢慢地想起，幼年時時常會做的那個夢：大雨下過的早晨，小小的楊樹皮一個人出現在空曠泥濘的中街，想到自己很快就會腰板挺直坐在私塾里搖頭晃腦背誦詩文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是，咯咯咯的笑聲才要藉由風勢傳出去，就被一陣兇猛的狗叫聲給硬生生打斷了。

  楊樹皮臉色大變，看著從城隍廟門口瞬間就躥到自己跟前的灰色老狗。

  雖然早在狗叫聲傳進耳朵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慢了腳步，可看老狗現在呲牙咧嘴的樣子，直覺告訴楊樹皮，自己還是招惹了它。

  他索性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努力不讓自己緊張不安的情緒表現在臉上。

  這年頭，餓死人的事稀鬆平常，野狗食人的事也時有發生。

  猛地一停下，破衣爛衫包裹的體溫開始迅速被山風帶走，楊樹皮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溫有些低了。

  他抬起袖子，擦掉臉上不知是泥水還是汗水的痕跡，一邊盯著呲出獠牙的雜毛老狗，一邊想脫身之策。

  都說好狗不擋道，可眼前這條灰毛老狗，不但死死地擋住去路，而且還亮出牙齒發出威脅聲，那就可以肯定，它絕對不是一條好狗。

  楊樹皮瞅瞅左右空空如也的地面，再看看自己小小瘦弱的的身體，立刻就打消了跟雜毛老狗硬剛的念頭。

  手裡倒是有東西。

  可是，楊樹皮寧願被雜毛老狗追著落荒而逃，也不捨得把五姨太給自己的破布鞋砸出去。

  雜毛老狗並沒有急於發起進攻。

  只是用它惡毒的眼神在楊樹皮開始顯露驚慌之色的小臉上掃來掃去。

  一人一狗，在空曠的有些過份的街道上，相持著。

  雜毛老狗散發出的惡意和殺氣，完全蓋住了空氣中流動的濕漉漉的土腥味，楊樹皮的小臉上，再一次布滿了冰涼的冷汗。

  大河奔騰咆哮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中間，似乎還夾雜著流魚努力掙扎拍打水面的聲音。

  楊樹皮強忍著扭頭逃跑的衝動，小心翼翼抬起驚慌、焦急的眼神，緩慢地躍過雜毛老狗，朝中街的盡頭望去。

  他很確定，如果不是被惡犬擋住去路，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已經開始撈魚了。

  眼前再一次浮現烤魚的場景，楊樹皮下意識地朝前邁了一步。

  就是這小小的一步，讓一直虎視眈眈的雜毛老狗終於等來了攻擊的理由。

  它暴虐的眼眸深處，閃現過一抹非常人性化的冷笑。

  在楊樹皮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無心之失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急忙要收回邁出去的左腳的一瞬間，眼前掠起一道勢如閃電的灰色影子。

  「啊！」

  驚叫聲中，楊樹皮慌不擇路，在堪堪避開雜毛老狗咬向自己脖子的第一擊之後，埋頭就跑。

  隨山洪而至的淤泥，似乎故意在跟可憐人作對。

  楊樹皮才跑出去三五步，腳下一滑，撲通一聲就摔倒了。

  不等他翻身，右邊小腿，驀地傳來一陣劇痛。

  雜毛老狗低聲威脅的聲音近在耳邊，鋒利的牙齒刺穿皮肉帶來的疼痛傳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