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無稽之談

  韋老太爺如願埋進祖墳，韋仁等孝子賢孫，無不喜笑顏開。

  看似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可韋仁等兄弟五人知道，過程到底有多不易。

  如果不是楊令歌，韋老太爺不但進不了祖墳，就連他們這些活著的韋姓子孫，以後面對鄭泰嶺的時候，都會底氣不足，覺得矮人家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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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不高興。

  王琦銘興致極好，一斤多酒水下肚，酩酊大醉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喝罵過堂弟王天凌和表親強子硯後，謝絕韋仁好意，在劉若愚等同僚的攙扶，連夜坐著渡船回縣政府了。

  據說，當天晚上，王縣長嘔吐不止，眼淚鼻涕橫流，後半夜身穿單衣坐在縣政府大門口說了好長時間的醉話。

  至於醉話的內容，卻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

  鄭泰嶺的心情，比起王琦銘來說，要好一些。

  哪怕他到現在都沒有想清楚，以廖天麒的手段，為什麼會把墳地選在自家地里的原因是什麼，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一些貌似道聽途說的流言通過各種途徑傳進鄭宅。

  雖然，鄭泰嶺也很想借這次機會，在跟韋家掰手腕的過程當中，稍稍扳回一局。

  從他記事起，家父鄭老太爺就一直叮嚀，輸給誰，都不能輸給韋家。

  等到鄭泰嶺長大了，開始執掌家業之後，就逐漸明白了老太爺的心思。

  鄭老太爺在世的時候，鄭家作為四十八軍戶鎮唯二的大戶人家，錢糧女人自然是不缺的。

  但有一樣，讓鄭老太爺在跟韋老太爺談笑風生的時候，總感覺底氣不足。

  無他，鄭老太爺年近不惑之年，膝下尚無一個男丁。

  反觀韋老太爺，一個正室兩個姨太太，陸陸續續給韋家生下了三個兒子，並且三姨太肚子裡又有了。

  鄭泰嶺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老爺子在生命的最後那幾年，只要一想到躺在韋家老宅上院床榻上那個行將就木的老東西，硬是憑藉一己之力，讓三個女人給他生了五子一女，就會連聲咒罵「老而不死是為賊」。

  沒有兒子，這個困擾鄭老太爺幾十年的噩夢，直到鄭泰嶺出生，才終於結束了。

  雖然是大腳丫頭生的，鄭宅的所有人即便也都知道這是東家酒後亂性的結果，可誰都不敢否認少東家就是鄭家的種。

  據說，鄭老太爺當時欣喜若狂，就差頂著一頭花白的頭髮奔走相告了。

  鄭泰嶺從小的吃穿用度，都是整個古鎮，乃至祖厲縣最好的。

  因為生了兒子的緣故，原本作為陪嫁丫環的大腳丫頭，母憑子貴，身份在一夜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鄭老太爺暫時還沒給名分，可所有人都知道，五姨太這個稱謂，遲早屬於大腳丫頭。

  最得寵幸的四姨太，接連生了兩個丫頭後，任憑鄭老太爺搭上老命地折騰，肚皮卻始終沒有動靜。

  大老婆和二姨太、三姨太、五姨太雖然個個心裡酸溜溜的，但看到老爺往四姨太院子裡去的次數沒有以前那麼頻繁，臉上的笑容自然就多了起來，待大腳丫頭情同姐妹。

  鄭泰嶺周歲那年歲末，鄭老太爺不但免去了眾多佃戶的一成地租，給每個長工發的工錢，也要比往年多好幾十個。

  也是在那一年的大年三十，鄭老太爺親自抱著鄭泰嶺，領著六個姑娘祭拜過列祖列宗之後，召集所有家人、仆傭、長工，親口給了大腳丫頭一個名分。

  或許是因為自己只有一個兒子的緣故，鄭老太爺在鄭泰嶺六歲那年就給他訂了娃娃親，十六歲就讓鄭泰嶺娶了第一個媳婦。

  鄭泰嶺三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一個大老婆和兩個姨太太。

  當讓鄭老太爺失望的是，自己的獨子竟然跟他一樣，生出來的竟然都是姑娘。

  直到托媒婆，從蘭州城給鄭泰嶺找了一個商戶的黃花大閨女做三姨太，鄭家老宅才終於又迎來了少少東家。

  鄭泰嶺至今還記得，自己從接生婆手中接過剛出生的鄭澤仕的時候，激動的差點暈過去。

  鄭老太爺去世的那年，他已經有了兩個男孫五個女孫，雖然比起韋家，男孫還是少，但他已經很知足了。

  鄭泰嶺的三兒子，名叫鄭廷仕，他的出生，多少帶一點傳奇色彩。

  他的生母是鄭泰嶺的二姨太，懷上鄭廷仕的時候，已經四十歲了，就連接生婆和大夫都說，即便平安懷胎十月，生的時候恐怕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可偏偏生產的時候，不但生下的是兒子，二姨太也平安無事。

  很多人就說，二姨太之所以能能生下兒子，跟她常去城隍廟進香，又在一念之間撿拾了楊樹皮有很大的關係。

  鄭泰嶺雖然不太相信這個，但二姨太經常去城隍廟進香上供他可是知道的，所以不信歸不信，對待幼年的楊樹皮，還是比較仁慈的。

  二姨太很相信鬼神之說，自己母子平安之後，對從河岸邊楊樹下撿來的這個孩子，就更看重了。

  隨著鄭廷仕一天天變得白胖起來，楊樹皮臉上的菜色，也在不知不覺中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同齡人中難得一見的紅潤。

  這對像他這種身份的野孩子來說，就已經很不錯了。

  原本按照二姨太的想法，等到自己兒子可以進私墅識字的時候，跟老爺說一聲，讓楊樹皮也跟著一起去，可誰都沒想到，在私墅先生也點頭同意的第二天，楊樹皮為了撈魚失足掉進黃河再沒有出來。

  為此，二姨太傷心了好長時間，就連從小跟楊樹皮一起玩耍的鄭廷仕，也難過了好幾天。

  至於鄭泰嶺，在陪著二姨太和三兒子抹了抹眼角之後，就重新投入到努力多生兒子的工作中去了。

  可讓鄭泰嶺沒有想到的是，十五年後，竟然有人說，韋禮請來給韋老太爺安頓後事的風水先生，就是當初失足掉進黃河的楊樹皮。

  對這個流言，鄭泰嶺嗤之以鼻。

  他甚至覺得，如果被睡在雙層厚棺裡面的韋老太爺聽到，肯定會氣的活過來。

  試想一下，某個流言，如果能讓死去好幾天的人都因為感到好笑和荒謬而活過來，該是多麼的無稽。

  作為家主，鄭泰嶺認為，很有必要整飭一下家風，不能坐視隨便什麼流言都肆無忌憚的傳播。

  至少在鄭宅內，是絕對不容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