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媽走的很安詳
2024-09-02 13:01:18
作者: 一晌貪歡
平時跟只刺蝟一樣,逮誰都要紮上一頓的時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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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哭了。
他拼命想要壓抑自己,卻在走到房門前掩面痛哭,甚至熬不到推開這扇紅漆木門,就蹲在地上,倉皇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時應染雙眼通紅,下頜骨緊繃,緊咬著後槽牙,整個人卻控制不住地戰慄起來,好像一隻正在經歷風雨雷電的風箏,那根原本該被人攥在手裡的線,馬上就要斷了。
賀知風在他身邊,自然能最快地感覺到他的一切。
她剛想要勸說幾句,可一張開嘴卻發現自己早已哽咽,嘴邊都是咸澀的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只得牢牢握住時應染的手,給與他一絲力量。
放眼望去,竟然只有時天華是最堅強的。
但賀知風清楚地看見,這位技藝超群的修復師,如今卻佝僂了背脊,腳步沉重地挪動到房門前,用盡全力才推開了它。
汪月梅正安詳地躺在床上,臉上帶著慈祥和美的微笑,就像剛剛才睡熟一樣。
「恩賜,跟你媽媽告個別!」時天華嗓音顫抖著說道。
時恩賜抗拒地搖了搖頭,「不不我不要!媽還好好好的,她不是早上還給我滷了雞腿……」
時天華似乎聽不得他得哭聲,急忙又高聲喊道:「去,跟她好好告別!」
時恩賜被嚇了一跳,這才一邊哭一邊站了起來,用袖子抹著眼淚踉蹌著往裡走。
待他親自確認汪月梅真的已經沒有了呼吸,不由得趴在床邊,再次撕心裂肺地慟哭起來。
賀知風當即看向此時已走到門前的時應染,他一直表現的非常隱忍,可越是如此,越是叫人擔心。
這時時天華轉過頭,伸手在他背上拍了兩下,「阿染,你媽她走的很安詳,沒有什麼痛苦。她……她高興啊!」
時應染終於控制不住,從唇邊發出幾聲嗚咽,一個勁地點頭,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汪月梅為什麼高興?
因為今天是時天華六十歲的壽辰嗎?不是的。
只因為恩賜和應染終於可以心平氣地同桌吃飯了,她才會放下心頭大石,高興地放任自己沉睡了過去。
最大的心結已了,她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這幾年她實在是太累太累,為了緩和兄弟倆的關係日夜擔驚受怕,時常被偏執的恩賜氣到血壓飆升,現在恩賜總算想明白了,腿也好了能走路了……她也終於能夠休息了。
半個小時左右,時恩賜哭聲漸漸變小,時天華才從汪月梅枕頭底下抽出兩封信,遞給了他和應染。
「這是她早就準備好的,她的身體她自己知道,前幾天就有感覺了,所以強撐著……給你倆寫了信,囑咐我一定……等到她走了以後再交給你們。」
時天華支撐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說完之後就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爸——」
「爸爸!」
「叔叔!」
三個人驚恐地衝過去,時應染從背後勉強撐住他上半身,把他放在自己腿上,抬手掐住他的人中,就吩咐賀知風去叫救護車。時恩賜驚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跟個沒頭蒼蠅似的亂轉,看得時應染氣不打一出來。
「傻愣著幹什麼?快去找隔壁的李叔叔、黃阿姨過來幫忙!」
時恩賜這才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時應染看著他如今利索的雙腿,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小子之前不能走路果然是因為心理原因,之前那麼瘋狂地鑽牛角尖,害人害己,要是能早一天醒悟該有多好,說不定媽還能多活幾年……
當他察覺到自己對時恩賜濃郁的怨恨,不禁打了個激靈。
看著床上含笑合眼的汪月梅,時應染愧疚道:「媽,你別擔心,我不會真的恨他的……好吧,我承認心裡還是非常難受,但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會對他多些容忍。」
說到這兒他又狠狠地哽咽了,緩了緩才道:「你,你就安心地走吧。爸也不用擔心,我和知風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說罷,感覺到時天華似乎動了動,急忙喚道:「爸?爸你覺得怎麼樣?」
時天華睜開了眼,卻是雙目無神,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時應染心裡一連咯噔了好幾下,正在心慌之際,隔壁的叔叔阿姨一下子湧入進來。
「月梅啊——你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哎呀老時,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快,咱們把他抬起來,送到醫院去。」
大家一起幫忙,在救護車到來之前就把時天華給抬了起來。
時應染急著起身,卻感覺到雙腿發軟,還是時恩賜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時應染眼神複雜地看了他半晌,幽幽嘆息一聲,說道:「我陪爸去醫院,你就留在家裡吧,害怕嗎?」
時恩賜噙著眼淚搖頭,「不怕,這是咱媽,我為什麼會怕?」
這是他頭一次用這種語氣跟時應染說話,雖然時應染並不知道他這段日子遭遇了什麼才會突然想通,但既然想明白了,他也不會緊抓著過去的那點恩怨不放。
「好,你可以在家裡找找媽生前最喜歡的那套針織裙,想辦法給她換上。還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幾個阿姨。」
一位胖嬸子立馬拍拍胸脯道:「阿染你放心,這些事兒我都懂,以前給兩老都操辦過,我就留下來給你們幫忙!」
時應染當即感激地道謝,拽上賀知風隨著救護車趕去醫院,又是好一陣忙活。
等到時天華情緒稍作穩定,博物館的同事和領導分作兩撥前來探望,時應染起身招呼,直到傍晚天色擦黑時才意識到,他們應該吃晚飯了。
「知風,你先回家歇歇,等明早再過來吧。待會我就回家去,順便給左右鄰居還有恩賜買點吃的。」時應染輕聲道。
賀知風卻搖了搖頭,握著他的手說:「不用你操心,晚飯的事我剛剛都安排好了,鄭家茶館會派人送餐,家裡和咱們這兒都有。至於媽的喪事,都按咱們這邊的習俗來,守靈、出殯的流程我都記下了,一樣樣來,不會出錯的。」
她心疼地摸了摸時應染的臉頰,「倒是你,應該休息一下了。」
說完也不管時應染是否同意,把他往旁邊的病床上推:「我問過護士了,這個床暫時沒人,你可以睡一會兒。哎,你可別跟我客氣,現在你休息,等十二點之後再換我。明天白天還得接待前來弔唁的客人呢,你不能不睡!」
道理時應染都懂,可他還是過意不去。
「你還沒過門呢就……」
「得了,你趕緊閉嘴吧!」賀知風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你現在可是家裡的主心骨,不能倒!我幫襯著點怎麼了?」
時應染溫柔地看著她,稍稍歪頭,親了親她的掌心,「有媳婦了真好啊。」
賀知風順勢紅了臉,輕輕呸了他一口,「還要不要臉了?!」
時應染卻是不管,深吸了幾口氣,張開手臂就抱住了她,下巴擱在她肩頭慢慢地蹭了許久,聲音顫抖著說:「要不是有你在,我怕是撐不過去的。」
在他心裡,汪月梅就是他的親生母親,那些深藏在記憶力最美好的童年畫面,都跟她有關。如今她走了,時應染心裡就像硬生生被挖去了一塊,痛得揪心。
賀知風使勁地眨眼,總算沒讓眼淚再次掉下來。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她偏頭,親了親時應染的耳尖,「媽不希望看到你這麼傷心的。」
時應染頓時縮緊懷抱,把她緊緊鎖在懷裡,喉嚨里只能發出一段沙啞的氣音:「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是夜,時應染只睡了四個小時就再也睡不著了,他輕拍著賀知風的後背等她沉沉睡去,獨自來到走廊,點燃了一支煙。
隨即走進廁所洗了把臉,狠狠再臉上拍了幾下,才算是暫時擺脫了那種悲痛情緒。
隔天一大早,李倩睜著一雙腫眼泡走進病房,身邊還跟著程軍和程家寶。
她一看到病床上的時天華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姨父,姨父他還好嗎?家裡親戚都已經通知了,你們不用管,到時候我來安置他們。」
時應染沒跟她客氣,也沒把程軍和程家寶當外人,「程軍跟我去公墓一趟吧,我得給媽挑個好點的地方,你幫我開下車。」
程軍也知道以他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開車,立馬答應下來:「成!我跟你走,家寶就跟著知風吧,他也是半大的小子,能幫大人做事了。」
賀知風點點頭,把程家寶招呼過去:「你來幫我計算一下人數,寫單子,我要準備喪事的回禮,毛巾肥皂什麼的……」
兩天後,汪月梅出殯,就葬在豐市最大的公墓。
時應染孝順,看中了這裡風水最好的墓碑和墓地,又在時天華的堅持下,挑選的雙墓。
時天華想要百年之後和愛妻葬在一起,沒有人會反對。
在街坊鄰里和博物館同事的幫助下,整場喪禮都辦理的十分順利,方富國和眾多的紅星管理層也都前來弔唁,送上了奠儀。
賀知風全程陪伴,忙前忙後,儼然是承擔起了賀家大兒媳的責任。
大家看在眼裡,對於他們並未正式公開的關係也算是明白了。
悲傷還未完全消弭,國際瓷器博覽會卻召開在即,他們只得收起心中的悲痛,帶領紅星十來名員工代表,匆匆趕往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