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傷心蕩盡秋風語（四）

  待江子書收拾好之後，便騎上馬揚長而去。

  北涼大多都是草原，交通不便，也不似元寧繁華，並且北涼人大多都是以畜牧為生，自小都是從馬背上長大的，騎馬也就成了必備的技能，江子書從前不善騎術，可到了北涼，卻也竟然被歷練出來了，如今騎術也越發熟練。

  他此刻只想馬不停蹄趕往棠州，只想快些回到元寧，甚至希望騎著這一匹馬就此日夜兼程，逃離卓瑪，回到玉京。

  數月不見，他也不知道爹娘如何了。

  若是能夠再見到江岱，他這一次定然不會再對他惡語相向，定然會好好留在爹娘膝前盡孝。

  卓瑪看著江子書縱身而去的背影，看著他對北涼沒有絲毫留戀，心中也不知道為何有一絲落寞。

  

  她一抬眉，看著庫倫說道：「你跟上他。」

  「王上可是不放心姜大人？」

  「回到了元寧，只怕是他現在歸心似箭，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卓瑪語氣中那一絲無奈和失望被庫倫嗅了出來，只聽他道：「王上，恕在下多言，您似乎對姜先生，有些不一樣。不論如何，如今大計未成，最重要的還是為北涼的前程考慮，可萬萬不能因為兒女私情而影響了您的決策。」

  不一樣？

  卓瑪微微沉吟了一番，或許是有一些不一樣吧。

  她還從來未見過如此光風霽月之人，純潔得就如同黑夜裡得一塊羊脂玉，鉛塵不染，也正是因此她才想把他永遠留在北涼，為她所用。

  或許如此是有些自私。

  只是她記得爹爹曾經說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感情和前程，不都是要靠自己謀來的嗎？

  「我知道。」卓瑪淡淡回應著。

  庫倫知道卓瑪一向都有自己的主見，因此也不便多言，聽到她如此說，跟著點了點頭，然後縱身上馬，緊隨江子書之後，也進了棠州城。

  江子書進了棠州城，先是到了棠州知府，說明了來意，交了文牒。

  他戴著斗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唯恐棠州的官員認出了他來。

  棠州知府也知道現在這棠州前陣子剛經歷了匪患一事，百廢待興，駐守棠州的眾多將士死的死，病的病，傷的傷，根本就沒有什麼戰鬥力，再加上他又聽說了玉京那邊傳來的消息，馮應淮的兵權被收，現在棠州事舉步維艱，外憂內患，自然是不敢忤逆了北涼的意思的，一見到江子書，又聽聞他是北涼的首相，絲毫不敢怠慢，幾乎是唯他馬首是瞻。

  可這棠州知府越是如此，江子書心裡就越不是滋味。

  還記得當時他隨著馮應淮一同來到棠州之時，想要讓棠州知府給剿匪軍提供物資和軍餉，這棠州知府隨即就翻臉，只說棠州地處偏遠，加上氣候惡劣，稅收本來就少，哪裡拿的出錢給剿匪軍。

  可現在他搖身一變成了北涼的首相後，這棠州知府的臉色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又是送禮又是請喝茶，唯恐自己招待得不周到。

  如此見風使舵之人，實乃是元寧國的蛀蟲。

  不過江子書本來也就不打算靠這棠州知府，今日前來也不過是送文牒罷了，與他周旋了一番，他便是再也不想在此處多待片刻，客套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這次來棠州城中，最重要的還是找到日月幫的人。

  此刻庫倫跟在他身後，見他出了棠州府衙之後並未直接回北涼在城外駐紮的營帳，而是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去，他心中頓時起了竇疑，於是趕緊跟了上去，心想若是他做出什麼對北涼不利的事情便將他打暈了帶回去。

  兩人便如此一前一後走了許久。

  江子書不過是個文人，不會武功，自然也沒有察覺自己被跟蹤了。

  他憑著記憶找到了日月幫的宅子，那是一間三進三出的院子，十分氣派，院子外面寫了幾個燙金的大字：日月鏢局。

  看來聶淵珩回到棠州之後，日月幫也發展得越來越好了。

  他和幾個日月幫的幫眾說明了來意，便跟著領頭的人走了進去。

  ……

  宣明殿中。

  景文帝和衣而起，極為慵懶恣意坐在龍椅之上，看著面前這一堆摺子。

  劉和見景文帝起身，立刻點好了燈，然後又命人去準備早膳，打點好之後這才走到景文帝跟前道：「皇上，今兒個棠州那邊來了摺子，陸大人也遞了摺子上來。」

  說罷他從袖中遞上了兩份摺子放在景文帝面前。

  景文帝沒有說話，擺了擺手，示意劉和退下。

  劉和心領神會，即刻退了出去，又帶上了宣明殿門。

  「出來吧。」景文帝悠悠開口道。

  緊跟著那戴著黃金面具的男子便走了出來，道：「可是北涼那邊的人要來了？」

  景文帝拿起摺子，隨意打開翻閱了一番，然後點頭道：「快到棠州了，算算日子，約莫還有十日左右就能到玉京，正好是年關之前。」

  說完他又翻了翻那陸修名遞上來的摺子，輕哼了一聲：「這陸修名倒是挺會順水推舟，一面給朕把江岱這件事情給圓了，一面又說自家娘子昨日查出來有了身孕，不便前去帶兵。」

  「不過是想要明哲保身罷了。」那戴著面具的男子道。

  「朕那批暗衛用得可還順手？」景文帝抬眼問道。

  「尚可。」那男子語氣中竟然有些不屑，「景文，你這一輩子機關算盡，可到頭來身邊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一個真心之人都沒有，不會覺得有幾分悲涼嗎？」

  「你難道不是如此嗎？」景文帝反問著。

  那男子擺擺手：「我跟你可不一樣。你那是唯利是圖，貪得無厭，出爾反爾。不過呢，我就是喜歡和你這樣的人做生意，大家都明碼標價，做生意也就做得爽快了，我助你登上皇位，你也助我拿回我的皇位，皆大歡喜。」

  景文帝聽完突然放聲大笑，道：「說得好。」

  「不過，我奉勸你一句，陸修名此人最好，不要留。」

  「話可不能這麼說，當年他爹也算是為了朕鞠躬精粹，怎麼說我也該留他一條命，再說這麼聰明的臣子，現在可不好找咯。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帶著你那些暗衛殺回北涼吧。」

  「好，你的事，我就不插手了。」那人再沒有多言，轉身離開了宣明殿。

  等他走遠後，景文帝道：「劉和。」

  劉和此刻守在外面，聽到景文帝的聲音立刻小跑了進去，回話道：「皇上有什麼吩咐？」

  「叫你去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皇上放心，咱家已經讓太初閣那邊遴選了十位有勇有謀的閣中人士，據說各個都是滿腹經綸又武藝高強，皇上可是想要見見他們？」劉和頗有些得意回答，只覺得自己將這樁差事辦得極好。

  景文帝滿意點點頭：「嗯，你辦事，朕放心，見就不必了，等再過幾日，你便把這封信給他們。」

  他指了指面前的信封，劉和上前拿過那信封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