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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燭明香暗畫堂深(六)

2024-08-31 08:53:59 作者: 一枕客夢

  梁澤回京抓捕陳清的同時,玉京城中還發生了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剿匪軍回京,舉國同慶,於玉京城外設置十里紅毯,迎接將士們回京。

  

  馮應淮也沒有想到這次匪患能夠如此之快就被剿除,一開始到達棠州之時他還以為這會是一場惡戰。

  他騎馬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面,身後跟著的幾輛馬車上坐著的是軍中將士的家眷們,再往後則是一個由四位將士抬著的棺材,那棺材看著十分突兀,又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不免引得前來觀看的百姓們七嘴八舌討論了起來。

  其中一個中年男子說道:「那棺材裡邊據說是空的。」

  「空的?馮將軍幹嘛抬一口空棺材回來。」

  「據說是那宣平侯府小侯爺的棺材。」

  「小侯爺?是那個江小侯爺嗎?他可是個好官呢,據說接任兵部尚書以後殫精竭慮,做了不少有助於咱們這些老百姓的好事。」

  「不錯,可惜了!聽說小侯爺在棠州被那些山匪給抓了去,就此失蹤了,棠州那種地方,窮山惡水的,只怕是九死一生了。」

  眾人聽完都跟著嘆了口氣,可憐那小侯爺正是大好的青春年華,卻喪身在棠州山匪手中。

  馮應淮走到城門前,玉京城外守城的將士擊鼓開門後,馮應淮下馬走進城門,只見候在門前的是穿著喪服的江岱和身著黑衣的內閣首揆沈知閒,兩人見到馮應淮都迎了上去,沖他行禮道:「馮將軍此去辛苦了。」

  馮應淮見江岱面容滄桑,仿佛一夜只見老了十歲一般,眼中布滿了血絲。

  他還記得出征之前曾與江岱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他頭上不過也就幾縷白髮,可現在滿頭青絲卻一夜發白。

  他心中不忍,連忙跪下沖江岱道:「侯爺,是我沒能照顧好小侯爺。」

  江岱趕緊扶住他,閉上眼含恨道:「是子書命不好,為國捐軀也算是沒有辱沒門楣了。」

  江岱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本來幾日之前都傳回了密信,說在小侯爺已經平安無事,他還特意派了潛伏在棠州的人護送江子書回京,可沒想到今日卻沒能等來江子書,只等來了一口棺材,連屍首都沒有。

  他心中覺得此事也有些奇怪,畢竟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因此他又派了好幾些府中精英前往棠州搜尋,無論如何,就算是江子書只剩下一具白骨,也要把那白骨帶回來。

  想得出了神,他竟然沒發覺此時馮應淮已經上了馬,剿匪軍又浩浩蕩蕩往城中走去。

  按照禮部規定的章程,馮應淮應該是先行回府上,卸掉盔甲之後換上便裝再進宮向皇帝述職,而馮應淮是匆忙被應召回京的,在京中還沒有自己的府邸,也因此便只能回馮至的府邸。

  馮至此刻已經率領全府上下在門前迎接了。

  他見了馮應淮立馬笑開了花,趕緊扶住他道:「應淮侄兒,此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馮應淮心中自然也是高興的,不過卻謙虛回答:「多虧了舅舅舉薦。」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快進屋換身衣裳,皇上還在宮中等著呢。」馮至笑道。

  隨後跟著馮應淮的黃副將也拜見了馮至,候在門外等著馮應淮出來,隨他一起進宮面聖。

  等馮應淮進門後,馮至這才收起剛才的笑臉,看向黃副將道:「死了?」

  「死了。」

  馮至送了一口氣:「那就好。」

  陳清出事了,他們馮家自然是要撇清關係的。

  還好江子書已經死了,淮南的真相也就沒人知道了,馮家又立了如此一個大功勞,只怕是皇帝將他擢升為內閣次輔也不為過,馮至暗自慶幸,臉上不自覺又露出了笑容。

  還好自己留了一手。

  前日陳清曾經來找過他,說淮南的事情已經暴露,梁澤被策反,現在已經將消息送回京城了,陳清想讓馮至與他一起解決掉錦衣衛的人,至於淮南那邊,則讓馮應淮代為求情,如此皇帝應該也不至於太過苛責。

  可馮至心裡清楚得很。

  幫陳清做這些事情他可撈不到什麼好處,況且他的侄兒他很了解,馮應淮若是知道了陳清背後所做的事情,是決計不會幫陳清說話的,左思右想以後,他覺得這次馮家立了這麼大一個功勞,又何苦還要幫陳清做事呢?

  不如取而代之。

  左右陳清也已經地位不保了。

  思及此,他又不免高興了幾分,趕緊讓自家夫人命小廚房做些好酒好菜,今晚一定要好生招待馮應淮。

  ……

  方秉槐和陸修名兩人也已經回京。

  將方秉槐送回陸府之後,陸修名便匆匆進宮了,甚至都沒有踏入過府門。

  不過裴徵君和景湛卻已經等在院子中,見了方秉槐,裴徵君衝上來一把抱住她道:「方姑娘,你可算是回來了。」

  方秉槐有些不知所措,兩隻手懸在兩邊,也不知道該抱回去好還是不抱回去。

  最終她還是抱了回去,安慰裴徵君道:「怎麼了裴姑娘?」

  景湛嘆了口氣道:「方姑娘你是不知道,自從你寫了封信給小侯爺,說棠州那邊山匪有異,小侯爺便是一點勸都不聽,瞞著侯爺跟著馮應淮馮將軍去了棠州,然後……然後……」

  方秉槐聽得有些糊裡糊塗的,於是問道:「棠州怎麼了?我又什麼時候寫過信給小侯爺?」

  不過她倒確實很久沒有收到江子書的消息了。

  「你沒寫過?」景湛反問道,「你不知道棠州的事情嗎?」

  方秉槐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棠州又怎麼了?

  此刻裴徵君也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了,於是解釋道:「你和陸大人走後沒有多就,棠州那邊就傳來八百里加急的軍報說鬧了匪患,於是皇上便派了吏部尚書馮至的侄子馮應淮馮將軍前去剿匪,但是小侯爺說收到了你的密信,棠州匪患有異,因此決定親自前去查探一番。」

  方秉槐聽完也是一驚,沒想到在他們離京的這段時間內,棠州那邊還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於是她問道:「那現在棠州如何了?」

  想起小侯爺和師父還在棠州,她不免關切問道。

  她這麼一問,裴徵君和景湛卻沉默了。

  她心中也隱約感覺起有些不對勁了。

  「可是出了什麼事?」她小聲試探問道。

  景湛隨即回答:「沒什麼,馮將軍很是威武,棠州那邊的匪患都已經除盡了。」

  「那你倆怎麼是這副表情?」方秉槐有些疑惑問道。

  隨後她才反應了過來,若是匪患已經除盡了,那莫不是……小侯爺出了什麼事情?

  她緩緩看向景湛,問道:「小侯爺回來了嗎?」

  裴徵君一把拉住方秉槐的手道:「小侯爺……小侯爺命殞棠州了,說是被山匪給劫持了,棠州本就氣候惡劣,小侯爺沒能撐到馮將軍前去救援……」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方秉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不信,小侯爺有勇有謀,怎麼可能會被山匪劫持?」方秉槐搖了搖頭,「況且我根本就沒有給小侯爺寫過信,定然是有人故意想要害小侯爺!」

  裴徵君見她這般模樣,也不免有些心疼,趕緊安慰她道:「今日……今日馮將軍將小侯爺的衣物用一口棺材給運回了京城,據說侯府兩日之後會舉辦葬禮,姑娘……姑娘若是心中過意不去,就去送送小侯爺吧。」

  方秉槐看著裴徵君,表情也從剛才的麻木和震驚轉為悲痛和無奈。

  是真的嗎?

  江子書死在了棠州?

  五年前,她在棠州以方秉槐的名字重活在世上。

  五年之後,他便死在了棠州。

  棠州怎麼會突然就鬧山匪?江子書又怎麼會收到他根本就沒寫的信?

  她一時之間只覺得心亂如麻,理不出個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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