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六）

  「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裴徵君大喘了幾口氣說道，「好像是因為鳳棲樓涉嫌朝中官員貪污之事，所以官兵封住了鳳棲樓，然後剛才還有好幾個暗衛衝進了樓中搜索，那些暗衛看著個個都武藝高強，凶神惡煞的。」

  陳清動作這麼快？

  陸修名心中狐疑了一陣，又道：「那些暗衛穿著和裴府那群可有相似之處？」

  裴徵君聽陸修名這麼一問，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是了，她匆忙從鳳棲樓逃出來的時候瞥到了那些暗衛，陸修名這一提，她才反應過來這些暗衛的穿著和當時在裴府的那群是一模一樣的！

  她怔怔點頭，道：「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個月以前的事情又漸漸在她腦海中閃現了出來。

  那些暗衛各個武藝高強，身手不凡，招數狠辣，仿佛就是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一般，手起刀落之時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想到這裡，她仿佛又能看到裴府血流成河，聽到裴府滿門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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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修名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竟然還真猜對了。

  這下他也有些不明白了，這些暗衛神出鬼沒，也不知道到底在為誰辦事。

  之前他懷疑是沈知閒，可現在又覺得沈知閒應該沒有那麼多的閒心去培養這樣一批暗衛，他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先利用沈知閒打探一番。

  不過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批暗衛意欲何為，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些暗衛和宋家軍一事、和方秉槐都有某種關係，否則不會他們查到哪裡哪裡就有這些暗衛。

  「那銀子呢？可找到了？」陸修名又問。

  現在這銀子才是最重要的證據，可以直接證明段執貪污，至於勾結北涼一事，還需要聶影出面作證，以及那個盒子。

  想到此處，陸修名又慶幸還好自己把那盒子拿了出來，否則就會跟密室中的其他記錄冊子一起被段執一把火燒成灰燼了，如果這樣的話，要定段執的罪可就更難了。

  總之他手中的證據越多，那麼陳清就越會覺得段執此人已經成為一顆棄子，從而不會阻攔他們。

  這時他臉上又難得露出了狠厲的表情。

  陳清，他也不會放過的。

  不過就算他不惹陳清，陳清只怕也會忌憚他，畢竟現在他可是沈知閒的人。

  而且陳清已經對方秉槐下過一次手了，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無妨，既然決定了要攪弄這朝堂，那他就不會淺嘗輒止。

  五年前宋家軍一事是宋毅專心帶兵打仗，完全不在意朝堂中的明爭暗鬥，以至於中了這些歹人的奸計，還葬送了元寧國十三座城池，害得方秉槐無家可歸，成為孤兒，流放棠州，現在有他在，那必定會保方秉槐一世平安喜樂。

  裴徵君見他表情嚴肅，似乎是沒有聽清她剛才所說的話，於是又重複了一次：「陸大人，你可聽見我說話了？」

  「嗯？」陸修名回過神來。

  「在那些暗衛封鎖鳳棲樓之前，碧沉姑娘已經跟我一起找到了那些銀子，原來是藏在了碧沉從前居住的房間之中，有整整三個小箱子，裡邊還留了封信。」裴徵君說到此處，不禁有些神傷，「這信大概是紅眠姑娘剛從段府逃出來時所寫，她在信中說明了這六年來自己所經歷的事情，揭露了段執的惡行，還囑咐碧沉若是發現了這些銀子，其中一箱可以留作己用，另外兩箱便拿去救濟災民……」

  聽到此處，眾人皆嘆了口氣。

  裴徵君又繼續道：「碧沉姑娘看了信，便說如果這些銀子能夠給段執定罪，那便讓我全數拿去，還吩咐了幾個她信得過的小廝暗中雇了幾輛馬車運到陸府來了，想必此時應該都快到了。」

  方秉槐又想起紅眠的死狀，心中也不免唏噓。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縱使在世時有多大的執念，恨也好，愛也罷，最後都會化為一抔黃土，隨風而去。

  從前在棠州的時候，她只覺得活下去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她眼瞧著百姓流離失所，飢腸轆轆，最後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只希望他們有一天能夠萬事順遂，家人團聚。

  卻不想來了玉京之後，她才明白原來活著也很難。

  可能對有些人來說，死反而是一種解脫。

  「好了，大家這都是什麼表情，先說好，等段執這件事情解決了，我們也好好慶祝一番，不如就在陸府擺個小小宴席，大家一醉方休如何？」陸修名見此時氣氛壓抑，眾人都不言語，於是笑著說道。

  聶淵珩第一個贊同：「好啊，陸公子神機妙算，聶某十分佩服，定要與陸公子飲酒暢談，也算是不辜負了這一番相遇！」

  方秉槐笑道：「不錯，裴姑娘上次買那歲寒堂實在是太過癮了，簡直就是棠州的味道。」

  裴徵君聞言也有些不好意思：「方姑娘喜歡，那我過幾日再上街買幾壇回來，順便還能為大家做幾個小菜，也算是感謝幾位的救命之恩。說起來從前在裴府也未曾有這麼開心暢快過。」

  「裴姑娘做的小菜，那可是美味，我覺得不比墨漣居的差。」景湛附和道。

  方秉槐又補充道：「還有齊將軍，可不能把他忘了，若是除了段執，當年燕門之仇也算是為齊將軍報了，如此可千萬要叫上他一同慶祝一番。」

  齊策由於要靜養，因此也就住得離陸府的正殿稍微遠了些，此番想到段執即將伏法，方秉槐心中也十分暢快。

  陸修名笑道：「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上疏參段執一個貪污髒銀，聶少當家你便提前埋伏在段府周圍，帶我從宮裡回來以後再跟你會和。娘子你先行去找梁澤，待錦衣衛衝進段府後，我便和聶少當家混進其中，把聶當家救出來。」

  「嗯。」幾人均答好。

  「等聶當家出了陸府之後，還要麻煩少當家護送他去往十里亭與日月幫剩下的幫眾匯合，然後便快馬加鞭離開玉京，否則段執出事後京城必定會加強警戒，想要帶領這麼多人出城只怕就十分困難了。」陸修名補充說。

  聶淵珩道：「陸公子說的有道理。」

  於是眾人又聊了一會別的，等到月上眉梢之時，便各自回了房，萬事俱備，只待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