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悲歡離合總無情（五）

  連著奔波了一日，第二日凌晨，一行人總算是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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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事關碧沉安危，但帶著這幾大箱子白日裡走在京城又實在是太顯眼，方秉槐便決定和聶淵珩兵分兩路，聶淵珩帶著這些髒銀回日月幫，方秉槐護送紅眠回鳳棲樓。

  「先生深明大義，又武藝高強，淵珩十分佩服，還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夠和先生切磋一二。」聶淵珩在城門外和方秉槐道別。

  「聶少當家也是少年英才。」方秉槐回謝。

  然後兩人便分頭進了城。

  紅眠戴了個面紗走在前面帶路，為了防止那些追捕她的人發現蹤跡，兩人走的都是些荒僻無人的街道，在京城中繞了許久才到了鳳棲樓。

  青樓戲班都是如此，晚上才會熱鬧。

  現在還是辰時，鳳棲樓外人影稀疏，顯得異常安靜。

  紅眠輕車熟路帶著方秉槐從一處牆垣翻了進去，一路過來並沒有發現有追兵，想來應該是這幾日搜尋無果，所以轉到別處去搜索了。

  於是兩人又到了一扇窗戶門前，紅眠輕手輕腳打開那窗戶，兩人翻了進去，便到了樓內了。

  瞧著四下無人，紅眠又上了樓。

  上樓後左拐，到了一間掛有「桃萼仙」的木牌門前，紅眠推開了門，方秉槐也跟著走了進去，環望四周，有一名風姿綽約的女子正在對鏡梳妝，應當就是碧沉了。

  她聽到有嘎吱聲響，透過銅鏡，看到有兩個人推門而入，正欲驚呼，這時方秉槐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捂住了她的嘴，道：「別叫，我們不是壞人，你且好好看看這是誰。」

  這時她才看向紅眠，隨後瞪大了眼睛，滿臉都寫著驚訝。

  見她已經認出了紅眠，方秉槐也收回了手。

  碧沉喘了口氣，咳嗽了幾聲後支支吾吾說道：「妹妹？你……你真的是我妹妹嗎？你是……是紅眠？」

  她幾乎是不敢相認的，因為此時此刻，紅眠的樣貌雖然告訴她這就是她的妹妹，可六年之前她失蹤之時還是個膚若凝脂的女子，是紅極一時的鳳棲樓頭牌，但現在，她皮膚粗糙，整個人蠟黃枯瘦，也不知道是因為整日以淚洗面，還是太過勞累，眼角都留下了好幾處皺紋。

  六年沒見，沒想到紅眠竟然成了這副模樣！

  紅眠看著碧沉，點了點頭。

  忽然，碧沉流下淚來，接著就失聲，她雙手捂著臉，猛地抽搐了起來，淚水順著指縫隙無聲流下，紅眠見狀，也嘶聲哭了起來，滿面梨花帶雨。

  良久，紅眠才止住眼淚，想起今日來找碧沉是有正事要辦，於是嗚咽著說：「姐姐，你趕緊收拾東西，隨我一起逃出玉京吧！」

  碧沉也擦了擦眼淚，有些不解問道：「為何？」

  「鳳棲樓並非我們可以託付下半輩子的地方，而是龍潭虎穴，都怪我從前貪戀榮華富貴，如今才糟了報應，姐姐，你可千萬不能再待在這裡了！」紅眠拉著碧沉的手，如此勸道。

  碧沉又問：「這六年，妹妹你到底去了哪裡？」

  紅眠一時沉默了，方秉槐知道她這是不想讓碧沉擔心自己。

  碧沉見紅眠不說話，又看向方秉槐警惕問道：「此人是誰？」

  「姐姐，他不是壞人，是這位兄弟救了我，否則我說不定就已經命喪黃泉了。姐姐，你快隨我走吧！」紅眠還是決定隱瞞自己這六年來所經歷的事情。

  可方秉槐看碧沉的神情，似乎是一點都不想離開鳳棲樓，只聽見她緩緩開口道：「妹妹，從前你是桃萼仙，本該是我這個當姐姐的照顧你，可我當年沒有本事，只能讓你在外拋頭露面，現在好不容易我也能夠賺錢了，妹妹你又回來了，怎麼也該讓我盡這個做姐姐的該盡的職責了。」

  說完，她像是又擔心紅眠不放心一般，補充道：「再者，我現在是鳳棲樓的頭牌，他們不敢拿我怎麼樣，現在樓主只當我是她的搖錢樹，捧著養著還來不及呢。」

  紅眠見碧沉這副模樣，心一橫，乾脆也就把真相說了出來：「姐姐，你被他們騙了，他們其實都在利用你，你可知道，這些年我一直被關在工部尚書府上的一間屋子裡，他們根本就不把我當人對待！我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本想回鳳棲樓找你，可我卻發現連鳳棲樓都是他們的人，我知道段執這麼大的秘密，你覺得他還會讓我們姐妹倆好過嗎？」

  她語重心長一番話，聽得碧沉心驚膽顫，支支吾吾說道：「你說，是段執段大人把你抓走了？」

  紅眠點頭，又道：「你快隨我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而後碧沉愣了片刻，才緩緩吐出幾個字：「今晚段大人約我過府一敘。」

  此話一出，三人都有些心悸，好在今日來得及時，若是再晚片刻，只怕是碧沉已經坐在去段府的馬車上了！

  紅眠氣憤罵道：「這個畜生！我就猜到他會對你下手！」

  「桃萼仙呢？我今兒個就是要見桃萼仙！」——還沒等三人緩過神來，門外就傳來了一陣聲音，像是喝醉了的酒鬼在大喊大叫一般。

  「哎喲這位少爺，今日桃萼仙不待客，她呀，可是被工部尚書邀請去府上唱戲呢。」這聲音應該是樓主的。

  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方秉槐當機立斷道：「碧沉姑娘，我跟你妹妹的行蹤不能被人發現，你這房間內可有什麼藏身的地方？」

  碧沉怔怔點頭，拉著兩人到了屏風之後的一個隔間，又整理了一番儀容，準備推開門看看是誰，也好打發了去。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一個喝得伶仃大醉的公子哥撲了進來，看樣子已經醉得不行了，連走路都有些站不穩，這會正扶在門前，笑著說道：「今日我願意花一百兩銀子，和桃萼仙一醉方休！」

  隨後拿出一袋子銀子甩給了跟在身後的樓主，樓主見狀，連忙打開錢袋數了數，確實有足足一百兩銀子，此刻也不再阻攔，上前對碧沉說道：「你且糊弄他一番，等他喝暈了，我再叫人把他抬走，這白花花的銀子，不賺白不賺。」

  樓主直盯著那些銀子，眼睛都挪不開。

  碧沉本還想拒絕，奈何樓主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數著銀子轉身對那公子哥說：「少爺，您在鳳棲樓吃好喝好，以後可要常來！」——出手這般闊綽，可不得讓他常來。

  然後便扭著腰哼著小曲關上了門。

  碧沉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一想到隔間裡還藏了兩個人，就更有些心不在焉，哪裡還有心思招呼面前這位公子哥。

  可那公子哥這會站直了身，咳嗽了兩聲走到她面前，低聲問道：「姑娘，今日可有兩個人來找過你？」

  碧沉聽完這番話，這才回過神來，又看了一眼那公子哥，他站得筆直，說話也有條有理，全然不是一副喝醉了的樣子——難道他剛才是裝的？那他找紅眠和方秉槐又是什麼意圖？

  她不敢說真話，只能裝作不知情：「公子說的，我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今日公子花大價錢裝醉見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景湛？果然是你！」

  躲在隔間內的方秉槐這時走了出來，見到剛才那裝醉的公子哥，叫道。

  方才聽著聲音她就覺得熟悉，又隔著屏風模糊看了看那人身形，跟景湛相處了幾個月得方秉槐幾乎可以確定這人就是他，出來一看，果然是他。

  看到碧沉和紅眠兩人不解的表情，方秉槐解釋道：「這位是我的好友，今日應當是來尋我的。」

  景湛見了方秉槐，立刻說道：「府中出事了。」

  他也不敢在兩位姑娘面前暴露她的身份，只能如此隱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