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昨夜西風調碧樹（五）

  湯老三怎麼在地窖之中？

  他不是湯家村的領頭人嗎？

  「姐姐，你隨我下去吧，在上面不安全，據說是走漏了風聲，他們現在看得可緊了。」

  說著，湯小小便先行一步沿著地窖旁邊的鐵梯子走了下去。

  方秉槐也緊隨其後跟了下去。

  地窖下面的空間不大，此時湯老三正被綁著，昏睡了過去。

  「對不起，姐姐，上次我騙了你。」湯小小垂下了頭，語氣十分內疚，「其實我們村里為了賺錢，一直在幫朝中一位大人開採鐵礦，然後偷偷運到京城去賣錢。但是……但是我們也是被逼的。」

  

  方秉槐見狀，摸了摸小小的頭問道：「是因為芸娘嗎？」

  小小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道：「芸娘是我姑姑。」

  所以，湯老三是芸娘的哥哥，是湯老三把芸娘關在那洞窟之中的？

  「這些事情我也是後來聽村里人說的。我們湯家村世代都是礦工，還有一門絕學，叫尋山探礦，就是可以根據山脈走勢，山中的植物以及表面的岩石這些來判斷山下面是否有鐵礦，這門絕學是我們家世代相傳的，也因此我們家一直都是湯家村的村長。」小小說道，「後來有一位大人找到爹爹，說想要讓他幫忙尋找鐵礦，說是要和我們湯家村合作，還給了爹爹一大筆錢。」

  「然後你爹就同意了？」方秉槐問道。

  小小聽完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道：「沒有，爹爹說他不會做這些事情。但是村里好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都覺得村里太窮了，空有手藝卻賺不到錢，於是和爹爹起了分歧。爹爹和姑姑自小感情極好，於是那大人便利用了姑姑，他命人給姑姑下了毒，還說要是爹爹不同意，就殺了姑姑。」

  聽到這裡，方秉槐義憤填膺，原來度春風真的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騙局，連芸娘和她心愛之人的相遇、相識、相知都是一個騙局，連最後，她都不過是兵部利用湯老三的一個籌碼罷了。

  小小說到這裡，也有些激動，他道：「後來，後來那些人還把姑姑關在牢獄背後的洞窟之中，說要是不喝人血，姑姑就活不下去了，爹爹沒有辦法，只能把那些年老體弱或者是不能幹活的村里人抓去給姑姑……姑姑想要尋死，他們就把姑姑的手腳全都栓了起來……」

  這些她都知道。

  她知道芸娘在那暗無天日的洞窟之中生不如死，也知道她最後的最後，都還在惦念著湯老三和那個騙了她的人。

  「爹爹一直都想要揭開湯家村的秘密，但是他也很自責內疚。」湯小小說著，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

  一面是自己的親妹妹，一面是是非曲直，只怕湯老三這幾年，也一直活在煎熬之中。

  所以湯家村中也有兩派人，一派是像湯老三這樣，不願意和兵部那些貪官污吏同流合污之人，另一派就是剛才她看見那老頭那樣，為了錢財不擇手段的人。湯老三不敢也不能將真相大白，所以當時湯老三放走了她，是不是也是想讓她幫他將這一切都公之於眾呢？

  「那他現在，為何成了這般模樣？」方秉槐看了看湯老三，問道。

  「上次姐姐你走了之後，上面的大人就讓我們全部搬到了礦山這裡，沒過多就，爹爹聽說敘山那邊的洞窟塌了，姑姑也被埋在了裡面，心中悲痛。我還記得他那日跟我說，他現在已經無牽無掛了，就是個罪人，不希望村里人再繼續錯下去，所以就想要去官府自首。」

  「然後村里人知道了他在偷偷把那些年老體弱的人抓給姑姑吃，全都罵他指責他，還把他抓了起來……」

  聽到這裡，地窖上方傳來了一陣吵鬧的聲音。

  接著地窖的鐵門打開，幾個腦袋探了進來，為首那人就是剛才那老頭，他奸詐笑道：「好呀，湯小小，你果然想背叛我們！」

  方秉槐見狀，想要抽刀，卻感覺渾身沒了力氣，整個人軟綿綿的。

  不好，她被人下了毒！

  可是這一路走來，她也沒有吃過什麼，也沒有中過暗器，哪裡來的毒？

  這時她瞥到了地窖中熊熊燃燒的蠟燭，燭光搖曳，但那蠟燭上的火苗是綠色的，尋常蠟燭的火苗怎麼會是綠色的呢！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這蠟燭中加了迷魂香，她竟然沒有察覺。

  「你們要幹什麼！」小小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看著那些虎視眈眈的湯家村村民，擋在方秉槐前面吼道。他本來就瘦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湯老三出事之後，這些人就沒給過他食物，這會他雖說是拼盡全力吼了出來，但仍然給人感覺有氣無力，中氣不足。

  「把他倆給我抓起來捆在這裡！」那老頭笑裡藏刀，語氣也是十分陰險。

  他身後的人聞聲而來，一腳便踹開了湯小小，然後又拿出好幾根一指粗的繩子，把他們倆人綁了起來。

  方秉槐這才感覺到，這繩子明顯比上次捆她那根結實了許多。

  難道上次是湯老三故意而為？目的就是想要讓她逃出去？

  她心想不好，這次應該沒那麼容易就能把繩子磨斷了，眼見著那幾人綁好他倆之後，拿走了她的月牙刀，又滅了燭火，沿著鐵梯子出了地窖。

  鐵門一關，瞬間整個地窖就一片漆黑。

  「對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他們一直跟著我。」黑暗之中她聽到了湯小小的道歉聲，於是她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小小，現在我們被困在這裡，你且仔細想想，這裡可還有別的出路？」

  湯小小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昨日跟著長老，才找到了這個地方的。」

  她又仔細回想了一遍來到這裡之後所發生的事情，難道這地窖真的只有一處出口？

  對了，蠟燭！

  這地窖很小，若真的沒有通風的地方，只有頭頂上一個出口的話，按理來說，在這麼狹小的封閉空間之中，又沒有風，蠟燭的火苗是不會搖曳的。但剛才她明明看見那蠟燭火苗左右搖晃，說明這地窖之中一定還有可以流通空氣的地方。

  不過她剛才進來之時，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湯老三和湯小小身上，倒是沒太注意周圍的環境，現下要找出口，只能夠摸黑慢慢找了。

  她又想到那洞窟之中的絕塵門，師父也曾說過，尋找礦脈和風水也有講究，湯家村又是世代礦工，想必也肯定懂一些堪輿八卦之術，否則也不會想到用絕塵門。

  所以今日這地窖之中，應該也是有什麼機關。

  思及此，她對小小說道：「小小，我覺得這個地窖一定還有別的出口，所以你能不能幫我一起找找？」

  湯小小連聲答應。

  於是兩人艱難地挪動身子，摸黑在地窖中四處搜索，可是找了好一會也沒有收穫。

  這時方秉槐又想到，既然那火苗是因風而動，那說不定只要他們保持安靜，也能感受到那風，於是她說：「小小，你先不要動。」

  小小聽話地止住了現在的動作，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現下在漆黑之中，一片寂靜。

  這時她感覺到西面有微風吹來，拂面而過——出口在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