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昨夜西風調碧樹(四)
2024-08-31 08:49:47
作者: 一枕客夢
待幾個人都走了,房中就只剩下了陸修名和江子書兩人。
陸修名見江子書欲言又止,便問道:「小侯爺可是有話要問我?」
江子書糾結了片刻,最後還是問出了口:「陸大人對秉槐,是逢場作戲還是真心實意。」
他看得出來,方秉槐對陸修名與旁人是不一樣的。
他知道這麼多年她一直是孤身一人在查案,可現在她和陸修名卻默契十足,甚至他能感覺到,在陸修名面前,她明顯是鬆弛自然的,不似在他面前,永遠是一副堅強自立的模樣。
雖然她說訂親不過是權宜之計,但他明白這不過是她不自知罷了。
陸修名聽到江子書這個問題,揚起嘴角笑道:「如果我說是假戲真做呢?」
江子書默然,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早就明白陸修名這人並不簡單,看似肆意妄為,愜意輕鬆,但其實卻深不可測,陸修名雖然是都御史,是鎮國將軍陸寧的獨子,但陸寧死後,陸家的根基也都被景文帝拔除了,都御史也不過是個噱頭。若非如此,景文帝又怎麼會放心把陸寧的爵位和封賞都留給他呢?
朝中陳沈兩黨相爭多年,但陸修名平日裡一不站隊跟風,二不巴結官員,卻能夠在朝中穩穩噹噹做了好幾年的官,這背後的手段,非常人所能及。
他擔心陸修名與方秉槐之合作是別有用心,因此才問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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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修名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又繼續說:「我與方姑娘合作,確實是別有所圖,只不過她心思單純,為人正直隱忍,我十分欣賞,所以也不會傷害她,小侯爺大可放心。只是,陸某也奉勸小侯爺一句,你和她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
江子書嘆了口氣,這番話又何須陸修名告訴他呢?
「既然已經退親,我只當她是妹妹,她身上背負的是宋家軍五十萬條人命,我只想盡我所能幫她一些。」
「只怕是侯爺那邊,不會這麼輕易讓小侯爺『幫忙』了。」陸修名抬眸看了一眼江子書道。
經過上次陸修名搶親一事,江岱和方秉槐之間的梁子也算是徹底結下來了,更何況江子書和方秉槐已然退婚,所以江岱是決計不會再讓江子書和方秉槐有什麼瓜葛。
「我已經和家父說過了,過幾日便會回府,這段時間在陸府多有叨擾,往後還希望陸大人能夠多多照顧秉槐。」
江子書言下之意是既然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麼他願意退出。
陸修名心中也不免感慨,江子書這人還真是儒雅大度。
那他呢?若是換做他是江子書,他又會怎麼做呢?
大概還是會不撞南牆不死心吧。
他想了想,這時腦海中浮現出了在黃冊庫那晚方秉槐的模樣——她眼神真摯而堅定,語氣也鏗鏘有力,說著:「我也不怕,大不了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和他都一樣,都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的人,他們都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再失去了,也沒有什麼人生的籌碼了,只剩下一條殘命。因此所思所做,都是在拿命去搏,或許也是因此,他才會覺得兩人之間惺惺相惜,有種難以言明的默契。
……
第二日一大早,方秉槐和景湛兩人就出發了。
歸元山離玉京不算太遠,快馬加鞭兩個時辰就能趕到。兩人一路沿著練江往歸元山腹策馬而去,路上人煙稀少,全是密林,若說這裡有個鐵礦,只怕別人都不會信。
景湛眼尖耳靈,遠遠就看到了前邊有一個碼頭,碼頭上是一艘小船,旁邊還停了好幾輛馬車,馬車全都用粗布蓋著,看不清裡邊是什麼。
他勒馬對方秉槐說道:「方姑娘,你瞧見前面那碼頭沒?」
方秉槐點頭,示意景湛小心。
然後兩人便下了馬,悄悄把馬拴在了一旁,靠著山林往那碼頭走去。
她似乎隱約能夠聽見馬車上的人和船夫起了爭執,那人說:「最近出貨出得有點慢,敘山那邊已經暴露了,我們也得暫避風頭,那邊還讓我們停了作坊。」
那船夫道:「不行,這一單還差得遠呢,你們就給這點貨,讓我怎麼跟上頭的人交差?」
「這我也沒有辦法呀,咱們總不能和錢過不去,只是那邊一直催我,把剩下的最後一批貨運走了,就不幹了。」
聽到他這句話,方秉槐又定睛看了一看,這才認出馬車上那人就是那天跟她說話的老頭!看來他們是早有預謀,就如同昨日陸修名猜測的一樣,湯家村的人在幫兵部私下開採鐵礦,然後冶煉成器物運到城裡賣錢,牟取私利。
她低聲對景湛說:「是他們,湯家村的人。」
景湛點頭道:「那一會我們跟著他們,就能找到他們的老巢了。」
這時那兩人還在吵,不知過了多久,最後還是那船夫妥協了,道:「既然如此,那你們也小心為上,我就先把這批貨運走了。」
兩人又寒暄客套了一番,那老頭便又載著馬車沿著另一條路駛去。
方秉槐和景湛見狀,悄悄跟了上去。
半晌,馬車駛向了一條岔路,這時那幾輛馬車又分成了兩撥,朝兩個方向駛去。
方秉槐和景湛決定分頭行動,她跟著左邊那輛馬車朝南邊走了,而景湛則跟著右邊那輛朝西邊走了。
又過了一會,方秉槐聽到了敲打搬運的聲音,那馬車也慢了下來,似乎是快到了。
往前看去,這裡仍然還是密林,有好幾棟茅草屋隱藏在樹叢之中,極其隱秘,好些人正在往草屋之中搬運東西。她小心翼翼往其中一棟茅草屋走去,想要看看他們到底在搬運什麼,這時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警惕地回頭,看見是湯小小。
幾日不見,她覺得湯小小似乎是又瘦了一些,整個人看起來臉色蠟黃,無精打采,眼睛紅腫得似乎像是哭了一整夜一般。
湯小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姐姐,你跟我來。」
然後便領著她往一旁的一條小路走去。
走到一處稍微空曠的地帶,湯小小環顧四周,確定無人之後,用手撥開了地上的雜草,那地方便露出了一個方形的鐵蓋子。他輕手輕腳拉起那蓋子,方秉槐順勢往下一看,下面竟然是一個房間,房間中還點著燭火,而那房間之中還綁著一個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湯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