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王八對綠豆（四）

  怪不得皇帝沒懲罰我在他臉上畫王八，乖乖讓我給洗掉了，原來早就想好了這麼個損招等著我呢！

  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要用一個更為貼切的形容詞描繪我此時的情形，應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這時不時自作孽不可活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

  我默然站在皇帝身旁一動不動，猶如泥塑真身一般，皇帝拿起一本奏摺，也不看我，張嘴說：「怎麼，還要朕八抬大轎請你在皇宮裡遊行一圈嗎？」

  那倒不必！我是皇帝的貼身宦官，又不是什麼六宮得寵的妃子，在我頭上哪用得著那麼大陣仗？只是我有一事必須問明皇帝，「皇上，奴才有一事不明，請皇上指點一二。」

  「有事回來再問，你現在就繞著皇宮走一圈，務必每一條道都要走，朕命令你現在、馬上、立刻就去！」

  皇帝下了死命令，我有話也只能憋著，等游宮回來再問。只是等到回頭的時候，已經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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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只想知道皇帝在我臉上畫的什麼東西！

  如果皇帝真的在我臉上畫了一個大王八，那麼一個時辰後，皇宮裡不管是誰都有嘲笑我的資本了！如果畫技高超的皇帝在我臉上畫了一支梅花或者一支桃花啥的，我還可以跟宮裡人顯擺這是皇帝親筆簽名畫，價值連城呢！

  貌似皇帝只在我臉上點了幾下，估計只是信手塗鴉，並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畫作。

  越想越惱火，恨不得有一塊魔鏡告訴我臉上到底是什麼東西！可一想這是我自討苦吃，苦果只能自己吞下去。哎，我真的要長長記性了！

  我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實際上我很要面子，別人跟我打架我揍不贏的話，我要想盡辦法找援手揍回去；遇上心儀的衣裳和美食，出門沒帶那麼多錢，立刻叫人回家去取錢，絕不會讓店裡掌柜認為我買不起在瞎晃蕩而已；甭管什麼難題，我相信憑著我的聰明才智沒有過不去的坎，當初就是憑著這股子勁，才答應我奸臣爹的計謀，扮成宦官混進宮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是一個愛好面子的人，當著九五至尊的皇帝面丟臉不打緊，可要是在皇宮裡上萬號人面前丟臉，那我真的是不想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我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出御書房，皇帝批閱完一本奏摺後說：「怎麼，要朕踹你一腳為你加油打氣，你才有勇氣走出御書房？」

  「不用！」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如一陣風一樣飄出了御書房，太陽不再是當空照射，斜了一點，沒那麼熱，可我無比惆悵，生平頭一次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板著臉走在皇宮裡的巷道上。

  一開始我低著頭只顧看路，有好些個小宦官跟我打招呼，我敷衍的回應，可能他們瞧出有點不對勁，在我背後竊竊私語。

  這一幕情景，真是跟我剛進宮時一模一樣的。可我的心態有很大的區別，剛在宮裡當差那會兒有點驕傲和小激動，怕被人看扁。現在呢？我倒希望別人不要太抬舉我，因為我很容易得意忘形……

  我懷疑皇帝那麼聰明的人，早把我的性格摸得透透的，在我低潮時重用我，在我飄飄然時當頭棒喝一次，我又跌回到自己應有的位置上。算了，皇帝智商是我的好幾倍，我怎麼能猜得透他的想法呢？

  我把雙手背在身後，像一個氣派十足的大官員視察皇宮，一改畏畏縮縮躲躲藏藏的模樣，沒想到跟我打招呼的小宦官們竟有點小高興。

  「三寶公公，你臉上的小斑點是宮裡最新的妝容嗎？」

  小斑點？我還以為皇帝在我臉上畫了一個大王八！一些小斑點算什麼？就算我滿臉都是斑點，也沒什麼好羞恥的。

  我一掃抑鬱無比的心情，跟他們笑著說：「沒錯，這是皇上親手為咱家畫的斑點妝，我就問你們一句，皇上親手畫的斑點妝好看不好看？」

  我把皇帝拉出來，誰敢說不好看？果然，小宦官們一個個的都昧著良心說好看到要哭了，都吵著鬧著非要學我這個斑點妝。我可是大忙人，要在短時間內將皇宮游一圈，這真是體力活加腦力活。體力活是因為要走路，會消耗很多能量，怎麼走要在腦子裡規劃路線，不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可不是腦力活嗎？

  在小宦官們奉承的眼神和語氣中，我頗為享受的逛了皇宮一大圈。路過詹事府和太醫院時，我知道有好些人看見了我，包括季少詹事、晏卿和孫郁，但他們無一人上前跟我打招呼。

  其中緣由麼，不過是皇帝發布聖旨讓詹事府的官員遷移到翰林院，這對那些閒散慣了又拿著豐厚薪俸的詹事府官員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我代表著皇帝，他們擔心自己的前程還來不及，哪有什麼心思管我是不是在丟人呢？

  我路過鍾粹宮時，吉祥公主正跟四個侍衛起了爭執，無非是她想要出去找皇帝面談，但四個侍衛聽皇帝命令必須將吉祥公主禁足在鍾粹宮，不能讓她踏出鍾粹宮半步。說實話，我挺佩服吉祥公主的，皇帝都跟她發火了，她還不死心，想要去找皇帝討價還價。在這一點上，我就不如吉祥公主，皇帝跟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我哪敢跟皇帝唱反調呢？

  我可不想摻和進皇帝和吉祥公主兩兄妹的事情里，便低著頭疾步走過去，就像一個犯錯的學生見著夫子繞道走。

  「三寶，你別走！我知道是你，三寶，你給我過來！」

  皇帝是我的主子，吉祥公主是皇帝的妹妹，也能算得上是我半個主子吧？我要是不理吉祥公主，萬一吉祥公主跟皇帝兄妹情重歸於好，吉祥公主在皇帝面前打小報告，我可沒有好果子吃。

  我猜吉祥公主想讓我替她背一次黑鍋，助她走出鍾粹宮，成功見到皇帝。皇帝將她禁足，她倒會想，利用我這麼個看起來缺心眼的人。吉祥公主，你的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我換上一個諂媚的笑容，殷勤地跑過去問：「吉祥公主喚奴才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