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有借有還（一）

  御攆行進速度真快，皇帝在半個時辰前就回宮了，也就是說皇帝等著這隻烤鴨已經等了半個時辰還沒吃到。

  我嚇出一身冷汗，跑得飛快，跑出一百多米才被那守門侍衛喊住：「三寶公公，你的烤鴨。」

  我多想回眸一笑說：「是你的烤鴨。」可惜，不能，那是皇帝的烤鴨，誰也不能動。

  我轉回身奔跑，在守門侍衛身旁停住，提著這比燙山芋還要燙手的烤鴨，如置身於火上炙烤，奔跑時速大於二十里路。

  一路飛奔，我提著烤鴨來到了御書房，那汗如雨下，我也顧不上擦，冒冒失失的闖入御書房後，皇帝坐在案幾之前，執筆批閱奏摺，這副畫面太過安靜太過美好，以至於我覺得此刻不該闖進來，可皇帝近在眼前，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陷入兩難之地。

  我不敢放開來喘氣，停下來才發現心跳快到要蹦出嗓子的地步，汗吧唧吧唧的掉在地上，中衣都濕透了，但我不敢打擾皇帝。

  片刻時間過後，皇帝將毛筆擱在硯台上，將手裡奏摺又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才放下，慵懶地抬眼看我，說：「朕讓你去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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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右手提著打包好的烤鴨，跪下用左手抵在地上磕了個響頭後才道：「回皇上，奴才去買烤鴨，回來晚了，請皇上責罰。」

  「現在是什麼時辰？」

  我奔跑之時曾抬頭望天，太陽當空曬，已到午時。「回皇上，已到午時，請皇上用午膳。」

  「朕中午就吃一隻烤鴨？」

  當然不是！作為皇帝的貼身宦官，我上崗這麼久，總算摸著點門道了。用早膳時，我就已經跟御膳房商量好了今天中午皇帝的菜單，都已經到了飯點，御膳房肯定早已準備好了午膳。我底氣十足道：「回皇上，奴才即刻就去傳膳。」

  皇帝肯定餓極了，我站起來，後退三步，正要轉身走出去，卻聽見皇帝說：「等等。」

  皇帝沒問我烤鴨的事，我以為他不好奇我為何回來的這麼晚。被他這一叫住，我懷疑他可能會問我怎麼買個烤鴨買這麼久。我彎著身子問：「皇上，有何吩咐？」

  「去福聚德買烤鴨，要花將近一個時辰，嗯？」

  皇帝，您是乘御攆，由汗血寶馬拉著，比我這兩條腿跑得快多了。我走到哪裡都靠一雙腳，外加上在福聚德沒帶錢發生了爭執，耽誤了不少時間。拿到打包好的烤鴨，我可是片刻工夫都不敢耽誤，頭一次像個拼命三郎一樣飛奔，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跑那麼快趕著去投胎呢！

  這番辯解，我只敢在心裡暗暗地說。回答皇帝的話，必須是另一番說辭，「皇上，福聚德生意確實不錯，奴才買烤鴨倒是沒花多少時間，就是忘了帶錢，導致福聚德的掌柜誤以為奴才要吃霸王餐，起了一番爭執。幸而有人出手搭救奴才，奴才這才有臉帶著烤鴨回來。」

  「你去福聚德之前，不知道自己身上沒錢？」

  這個我必須知道嗎？在宮裡我又沒有花錢的地方，去英國公府更不用花錢，誰知道回宮途中，皇帝您老人家突發奇想要吃烤鴨，您派我去買烤鴨，我又沒有說不的權利。

  罷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拿出極為端正的認錯態度說：「皇上，奴才想著得讓皇上吃上熱乎乎剛出爐表皮香脆鴨肉鮮嫩的烤鴨，什麼也沒多想就去了就去福聚德買烤鴨。直到要結帳出門時，才發現自己確實忘了帶錢。」

  皇帝一副「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奴才」的模樣，又像要關愛智障一般的神情看著我，問：「誰出手搭救了你？」

  皇帝的眼線遍布全天下，在福聚德發生的那點事，肯定會有人報告皇帝。我如實相告道：「回皇上，是晏卿晏大人出手救了奴才。」

  皇帝神色平靜，「這麼說，是他替你付的帳？」

  「奴才出門前，他跟掌柜說把帳記在他頭上，想來是他付的。」我這個人有個優點，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沒親眼看到的事情，我是不會亂說的。晏卿是否已經付帳，我並不知道，反正掌柜把錢算在他那一桌了。

  皇帝又問：「買烤鴨花了多少錢？」

  「五十六兩銀子。」我本想多加些銀子，在中間賺一筆，但一想我在皇帝這個太歲頭上動土，未免太膽大包天了些，而我並沒有那麼大的膽量。

  「五十六兩銀子買一隻烤鴨？」

  皇帝的語氣中包含了驚訝，我敢打包票皇帝對民間物價並沒有十分明確的概念，他應該只是猜想一隻烤鴨賣幾十兩銀子太貴了。要不要把我在福聚德吃了一隻烤鴨的事情告訴皇帝呢？要是告訴了他，不知道他作何反應呢？可若是不告訴他，那可是欺君之罪啊，要砍頭的。

  我沒有熊心豹子膽，聲音放低了說：「那五十六兩銀子共買了兩隻烤鴨，其中一隻奴才在店裡吃了。奴才有罪，請皇上責罰。」

  我本以為皇帝會劈頭蓋臉的一番罵，諸如朕都沒吃到烤鴨，你倒好在店裡優哉游哉的吃，讓朕餓肚子，你這狗奴才，著實可恨。

  皇帝一言不發的看著我，我恰好抬頭看他，目光碰上，我忙把頭低下，跪拜道：「奴才有罪，請皇上責罰。」

  「讓朕等這麼久，是該罰。」

  也不知道這次我是被罰錢、打板子、洗御桶還是掃地？

  皇帝說：「你吃了一隻烤鴨，理應付一半的錢，即二十八兩。可你讓朕等這麼久，你應該知道朕的時間很值錢，朕罰你將五十六兩銀子即刻還給晏卿，不然五十大板伺候。」

  即刻還五十六兩銀子給晏卿？要是沒人知道，我是敢偷偷的拿錢還了。可現在皇帝知道了，說不定會安排眼線跟蹤我，要是被人發現我有個小金庫，只怕距離身份暴露的日子就不遠了。

  我這個三寶公公，目前的處境是從入宮到現在，從沒領過一分月錢，反倒欠皇帝N年的月錢。我沒銀子，拿什麼還給晏卿？

  「皇上，奴才身無分文，求皇上借五十六兩銀子給奴才，奴才定當牛做馬報答皇上。」

  「朕借給你五十六兩銀子，你拿什麼還給朕？」

  怪不得人為財死呢！皇帝這是要用五十六兩逼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