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有借有還（二）

  汗漸漸的幹了，手不小心碰到，有像鹽一樣的沙粒感。

  我真想衝著皇帝大喊：「我身為顏府的千金大小姐，別說五十六兩銀子，就是五十六兩金子都拿得出來，別以為自己是皇帝，坐擁全天下就可以這麼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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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不能啊！自打我易容成一個不男不女的宦官，我就失去了任性的權利。皇帝為五十六兩銀子跟我斤斤計較，我覺得自己挺悲哀的，說：「皇上，奴才無以為報，只有這條命了，皇上想拿去，隨時可以拿去。」

  我安慰自己民間一個丫鬟或者小廝的命才幾兩銀子，我能換到五十六兩銀子，也算是個不低的價錢了。

  皇帝道：「朕留著你這條命，你等下去內務府領六十兩銀子，除了還給晏卿五十六兩，剩下四兩你自己留著。」

  皇帝還是蠻仁慈的嘛！

  我說了一番謝主隆恩的話，伺候皇帝用了午膳，那烤鴨因放得時間有些久了，沒那麼脆嫩，皇帝只吃了一塊，剩下的一隻半烤鴨全數落進了我的肚子。不到一個時辰內，我連吃了兩隻半烤鴨，打嗝的氣味都帶著烤鴨味，著實難受。

  趁著皇帝在乾清宮午休，我去內務府領了六十兩銀子，折回鍾粹宮，吉祥公主本欲歇下，一聽我要去晏卿家裡，精神大振，哭著喊著要陪我一起去。我本意是想借吉祥公主的馬車出宮，吉祥公主主動提出陪我一起去，我算是占了個便宜，能蹭著馬車坐。

  坐上吉祥公主專屬翠蓋珠纓的華車，她央著我把為何去晏卿家的前因後果詳細說一遍，我簡略的說了一遍，她嫌不夠詳細沒做到面面俱到的描述，問了我許多問題，到了晏府門口，我已是口乾舌燥。

  恰好晏卿也在晏府門口落轎，我時間匆忙，怕皇帝醒了見我不在要大發雷霆，便急忙拿出那五十六兩銀子，跟晏卿說：「晏大人，在福聚德多謝你出手相幫。這些銀子還給你，再次感謝。」

  晏卿並沒有伸手接，「三寶公公，五十六兩銀子而已，區區小事，何必掛在心上？」

  「晏大人，此言差矣。普通百姓一年也掙不了幾兩銀子，五十六兩銀子並不是個小數目。況且，這是皇上命咱家前來還銀子的，你若是不收，咱家沒法跟皇上交差。」

  搬出皇帝來，晏卿乖乖的接了。

  我想走，吉祥公主卻用手肘碰我，低聲說：「三寶，你火急火燎的做什麼？左右都來了，喝杯茶再走也不遲。」

  說到喝茶，我倒是真的口渴了。我明知吉祥公主是想多些時間跟晏卿相處，才把我這人拉上。這一天我當了兩次大功率電燈泡，簡直可以稱作是電燈泡專業戶。

  晏卿在正廳接待我們，丫鬟捧著雕紅漆海棠花茶盤，將舊窯十樣錦的茶盅放在我面前，茶香四溢，我迫不及待的仰頭就喝，還好沒那麼燙，我三口就喝完了一杯茶，極有眼力勁的丫鬟拿著茶壺給我續茶。

  晏卿說：「三寶公公，慢些喝，別嗆著了。」

  吉祥公主也附和著說：「三寶，今日也不知怎地，做什麼事情都毛毛躁躁像是趕著幹什麼似的。喝茶講究一個品字，把茶當水喝，有什麼意思？」

  我心想晏卿是官員，吉祥公主是一國公主，而我呢，是個伺候皇帝的貼身宦官，與這些丫鬟小廝職業性質是一樣的，只不過我在皇宮裡做事，他們在晏府里做事而已。我輕抿了一口茶，才道：「吉祥公主，晏大人，你們是有所不知。上午咱家買烤鴨耽擱了一個時辰，皇上已是不悅。咱家趁著皇上午休這一會功夫出宮，得趕在皇上午休醒來之前回宮啊。」

  吉祥公主打包票，說：「三寶，你怕什麼？皇兄要是發火，我幫你說好話便是。再不濟，我把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說是我硬要拉你出宮的。你無可奈何，只得受我強迫出宮來晏府。」

  皇帝會相信吉祥公主的話，可誰能保證吉祥公主走後，沒人罩著的我，不會被皇帝懲罰呢？在晏府待的每時每刻，我都如坐針氈，恨不得長了一雙翅膀，飛到乾清宮。

  吉祥公主溫柔地問晏卿：「晏大人，最近在忙些什麼？在宮裡都沒碰到過你幾次。」

  「每日在詹事府里閒著，也不知道做些什麼好。」

  吉祥公主反問：「你作為詹事府的府丞，很閒嗎？」

  晏卿嘆惜道：「公主有所不知，詹事府設立是為了管理皇后和皇太子東宮事宜的機構，眼下宮裡既無皇后，又無皇太子，詹事府徒有其名，沒什麼實事干。朝廷白養著詹事府幾十號人，我拿著朝廷的俸祿，實在是於心不安。」

  這個我倒是略知一二，當今聖上沒登基之前，也就是先皇在世臨朝時，宮裡除了內務府收納各地進貢糧食、錦緞、酒、茶等，還特意開闢了釀酒、織錦、磨麵等司部。也就是說，不需要各地進貢糧食那些東西，宮內也能自給自足養活上萬號人。可各地每年逢年過節都依照慣例要進貢好東西，像進貢的精米和白面，質量非常好，宮裡那些米麵司部純屬畫蛇添足的存在，蠶食國家錢財。

  當今聖上一登基，就砍掉了那些多餘的司部，交由內務府管理各地進貢東西。

  像皇帝那麼聰明的人，肯定知道詹事府目前像個擺設，國庫白養著這幾十號人。可詹事府詹事作為正三品官員，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晏卿作為詹事府府丞是正六品的官，其他詹事府官員從正五品到從九品，都是有官職在身，隨意撤掉詹事府，會引起群臣不安，甚至是朝廷動盪。

  我估摸著這就是皇帝即位四年，一直沒動詹事府的原因。

  吉祥公主不作他想，輕鬆地說：「晏大人，你能這麼想，皇兄一定會很高興的。你也別急，眼下是沒有皇后和皇太子，皇兄總會有大婚的那一天，到時候有了皇后，皇太子還會遠嗎？」

  「可皇上登基都四年了，連選秀都沒舉行過，皇后還不知道在哪裡呢！更別說皇太子了。」

  晏卿想為皇帝分憂這一出發點不錯，可他想的未免多了些，皇帝結不結婚他管得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