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烤鴨事件（二）

  清明節回家時，我奸臣爹和那十九個姨娘給了不少銀子和首飾給我，首飾都放在顏府，銀子帶了一些進宮，以備不時只需。像上次在大理寺給那兩個皂隸的錢，就是我自費的。今天出宮前，我想著是去英國公府，那麼多御賜之物，英國公府少不得要賞些銀兩給我。誰知皇帝全程在，英國公府的人沒機會給我，我也逮不著時機接。

  在外面吃飯，付帳是天經地義的。怪只怪我沒有提前找皇帝討要銀兩，或許皇帝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情，他身上也是不帶銀子的。哎，當初徐忠師傅走之前，我怎麼就忘了問這事呢。

  眼下我腸子都悔青了也無濟於事，先不說能不能吃成霸王餐，要是大家知道我一個堂堂皇帝貼身宦官三寶公公在福聚德買兩個烤鴨不付錢，肯定會被全民聲討。我幹著吃力不討好的事，連累皇帝吃個烤鴨也要被百姓說，我少不得要一頓罰。

  做人難，做皇帝的貼身宦官尤其難。

  我十分為難的說：「掌柜的，能不能賒帳？今日咱家出門匆忙，沒帶銀兩。咱家給你寫個欠條，回宮之後立刻派人送銀子來。」

  掌柜的不同意，振振有詞道：「你說你是三寶公公，可有人能證明？我在福聚德當掌柜四十年，想吃霸王餐的人什麼招數都使過。您要真是三寶公公，肯定不差這點錢。可您要不是三寶公公，是個濫竽充數的主，到時候我這欠條上的錢誰還？」

  看得出來這掌柜經驗豐富，對待吃霸王餐的人招數多著呢。我只能厚著臉皮道：「世上的人哪有那麼壞？掌柜的，你把人都想得太壞了。我就是三寶公公，你還要我怎麼證明，難不成要我脫了褲子給你檢驗？」

  「你這人，大庭廣眾下說這話，沒羞沒臊的。脫褲子檢查就不必了，以免倒大家胃口。你把五十六兩銀子付了，咱們兩清，萬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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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再度成為福聚德所有食客的焦點以及談資，絕大多數人支持掌柜要我付錢，有那麼一兩個人良心發現，想替我付帳，卻被眾人罵個狗血淋頭。

  那話是這麼說的：「你有幾個錢啊？人家三寶公公拔根毛都比你家有錢，人家吃皇糧的，你有幾個錢來臭顯擺？」

  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可恨這世上的小道消息總是不全面，怎麼沒人把我所有月錢早被罰光的事情傳出去呢？早知道在徐忠師傅出宮前，我就該拜託他，將我月錢罰光一事廣而告之，不然大家也不會認為我富得流油了。

  我有口難辨，不知如何是好。竟有人提議讓掌柜的押我去見官，我可不干！我跟掌柜的好話說盡，「掌柜的，您就行行好，讓我給您寫個欠條。我真是三寶公公，如假包換的三寶公公，真的不能再真的三寶公公。試問一個正常男人會冒充一個沒了命根子的太監？」

  掌柜的四十五度角仰頭望天，說：「這世上奇葩多，保不齊有這樣的人。」

  我真恨不得立刻把家裡那些銀子全搬出來，砸在這個掌柜的臉上，區區五十六兩銀子，是打算逼死我嗎？「掌柜的，皇帝還在等著剛出爐的烤鴨，皇帝看我出去這麼久沒回去，定要心生疑竇，你快讓我寫個欠條，按個手印，我回宮就把錢給你送來。」

  「結帳就走，絕無二話，其他一切免談。」

  掌柜的話毫無商量餘地，從後廚走出來四個彪形大漢，臉上都帶著刀疤，甚是嚇人，我嘆了一口氣，難道我三寶公公一世英名要毀於此地？

  那四個彪形大漢將我團團圍住，食客們呼聲甚高，「拉他去見官。」

  天可憐見，我真的不想去見官。我的主子是當今聖上，這個國家最大的官，他們拉我去見什麼官啊！沒得給皇帝丟臉！

  我急中生智，說：「各位大爺，你們就相信我一回成嗎？我真是三寶公公，要不這樣，我把這身紅色蟒衣脫下來，抵押在你們福聚德，你們應該知道冠服不能隨意丟棄，不然可是要打板子的。我回宮之後，立刻派人來結帳，這身紅色蟒衣待結完帳你再還給結帳之人可好？」

  掌柜的鼻子朝天，丟出兩個字來：「不好。」

  我都委曲求全到脫衣抵押的地步，這個福聚德的掌柜竟一點都不鬆開，著實是讓我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他兩口才解氣。

  兩個大漢把我雙手鉗住反剪在身後，我大喊道：「你們放開我，我真的是三寶公公，當今聖上的貼身宦官，皇帝等這麼久還沒吃到福聚德的烤鴨，你們還把我扣押送官，真是目無王法。」

  我是三寶公公，還需要拿什麼來證明自己的身份？今日出宮匆忙，沒有隨身攜帶令牌，不然可以甩到這些人臉上。

  可憐我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我自作主張留在福聚德店裡吃烤鴨已耽擱了一些時間，現下又被這些人困住無法脫身，皇帝吃不到剛出爐的烤鴨，我又沒法交差。

  怎麼辦呢！

  望向二樓的包廂，我又生出一計，「掌柜的，二樓包廂里的貴客都是非富即貴之人，我相信肯定有人認識我，能證明我是三寶公公的。麻煩你派幾個店小二，挨個敲包廂門詢問是否有人認識三寶公公，我相信很快就有結果了。」

  掌柜的哈哈大笑兩聲，彈了我一個腦瓜崩，說：「你做白日夢呢！那些貴客豈是能隨意打擾的？你無法證明自己是三寶公公，反而想這麼亂七八糟的歪招，依我看，確實要把你送官才行。」

  掌柜的送官兩個字一出，其他食客跟著起鬨說：「送官……送官……送官……」聲勢浩大，一呼百應，不知道還以為這是軍隊裡訓練新兵呢！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簡直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本以為我最終不得善終是出自皇帝的手筆，哪知道竟被福聚德這夥人欺負到如此地步，哎，天要亡我啊！

  蒼天啊，以前我是做過一些混帳事，但都是小打小鬧並非什麼大奸大惡的事，老天爺要懲罰我，也不用這麼狠吧？

  四個大漢把住我的雙手雙腳，齊呼一二三後把我扛起來舉過頭頂，許久沒離地這麼高過，很是不適應，有種養肥了的豬被綁好待宰之感。

  這真是天要亡我啊！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