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四面楚歌32
2024-09-02 10:31:57
作者: 公子謠言
崔老聞言抬起一雙眼來,帶著濃烈的擔憂和不解看向司徒庭蘭。
司徒庭蘭於是繼續道:「父母的案子我可以不繼續往下查,但大人你的罪惡昭昭往事,我司徒庭蘭,一定會查到底,哪怕大人你過陣子入土為安,我也會將查到的真相公之於眾,讓大人您在地下都無法瞑目。」
崔老一雙眼睛到底是垂了下來,他沉默了好半晌,才嘆了口氣,無奈道:「如果你這樣做,能讓你心中暢快,那麼我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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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庭蘭聽到這話,一下便怒了,加大聲音呵斥道:「大人如今還要惺惺作態,說這些虛偽可憐博同情的話語嗎?大人內心根本沒有一絲愧疚,何來值不值得?不過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罷了!」
崔老被司徒庭蘭當頭呵斥,眼睛便垂的更深了,他無言以對,不間斷的咳嗽,讓他再無心力說話。
司徒庭蘭伸手將一瓶藥罐子重重放在床榻旁的凳子上,咬牙道:「倘若可以,我真希望大人能多活幾年,親眼看著是如何將大人的昭昭罪惡公之於眾,好讓大人你也嘗嘗這剜心一般的痛楚!」
說完這話,她便甩袖而去,不遠處的謝庭玉見狀忙迎上前來,見司徒庭蘭這樣子,正要追上去,衝進去查看崔老病情的小古板卻在急急衝出來,喊住謝庭玉:「謝侍郎,大人叫你!」
謝庭玉聞言只得收回擔憂的目光,轉身往回走。
崔老的咳嗽聲聽得他心中極度不安,見他朝自己伸出手來,忙上前握緊他的手,寬慰道:「大人,我在這裡,你若是有什麼想說的,不著急,慢慢來。」
崔老輕拍謝庭玉的手,緩了好一會,才吐了口氣,一雙眼睛鄭重地落在謝庭玉的臉上,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庭玉,這些年你一直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我對你的為人非常放心,整個刑部都找不到比你更可靠忠厚的人了,雖然你無庭蘭那般昭昭野心,不能讓刑部往前更進一層,可我相信,憑你的能力,你絕不會讓刑部遭到他人的拿捏,我真的很放心將刑部交到你的手裡。」
崔老說到這裡又咳了起來,謝庭玉忙親自端了熱藥餵他,聲音認真道:「大人儘管放心,我一定會盡忠職守,守好刑部上下,絕不讓刑部出亂子。」
崔老點點頭,目光之中卻是欣賞,一雙手拍在謝庭玉手背上的力度不由得逐漸加大:「我便是欣賞你這一點,才會如此看重你,可是有一件事,我今日不得不告訴你。」
「大人請說。」
「庭蘭直到如今還在執意追尋她父母當年的兇殺案,可這件事情已然不能繼續往下查了,我能感覺到,有人試圖將此事翻篇,正在把庭蘭往偏路帶去,我不知道那個人是出於好心還是包藏惡意。總而言之,這對此刻的庭蘭而言是件好事,若她只是需要知曉兇手才能心安,才能收手,我願意替兇手背了這個鍋。」
聽到這裡,謝庭玉不免詫異地睜大眼睛,想起司徒庭蘭方才憤怒離開的意思,他忽然間明白了崔老的意思,滿臉震撼道:「可是大人這樣做,庭蘭會恨大人一世的。」
「恨我總比恨兇手好,她父母的慘案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刑部主事能往下查的,慘案背後的人她得罪不起,我也不願意看著她為了查清真相,一步步走入泥潭,最終脫不了身。」
崔老說到這裡,緊緊握著謝庭玉的手,鄭重提醒道:「庭玉,我要你無論如何都要看好庭蘭,絕不能讓那有意牽引她走偏路的人害了她,你務必要問清楚,是誰在給她透露消息,是誰一步步指引她往前走。很多事情一旦做了,便無回頭路了,如今尚且還有機會,你一定要攔住她。」
謝庭玉一雙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他明白崔老的這番話,也深諳司徒庭蘭的性子,除了按照崔老所說去做,確實是沒有其他辦法了。
「是,庭玉知道了,大人放心!」
謝庭玉中氣十足的回應,讓崔老鬆了口氣,謝庭玉也跟著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開口:「可是大人這麼做,是不是未免有些殘忍,庭蘭是很敬重大人的,對庭蘭而言,大人如父兄師長一般,她如何能過得去自己心裡那關?」
「這世間,或許唯有我是兇手,才能阻止庭蘭心中的執念,她若過得去便從此放下了,她若過不去,也只會將恨意落在我身上,豈不是一箭雙鵰?」
崔老這話說的實在平靜,謝庭玉聞言便不再開口說什麼了,可他心中卻還是為司徒庭蘭擔憂。
若是換做其他人,司徒庭蘭必然會將心中的恨意發泄出來,可對方是崔老,司徒庭蘭一腔的憤怒都憋在心裡,豈不是要憋壞?
此刻的司徒庭蘭果然如謝庭玉所想一般,滿腔的怒氣無從發泄,整個人仿佛失去理智一般,只顧著往前疾步而行。
正準備離開刑部的裴子騫,餘光一閃注意到司徒庭蘭的身影,忙不迭衝過去,將她攔下,詫異開口:「庭蘭,出什麼事情了?」
司徒庭蘭此刻卻什麼聲音也聽到,看到自己被人攔下,推開面前的人就繼續往前走,裴子騫一臉驚詫地追上去,伸手去拉她的手,卻再度被她甩開。
「庭蘭!」
裴子騫對著她連連大喊好幾聲,都不見司徒庭蘭有所回應,當即擔憂地衝上去,一把將人按在牆上,讓司徒庭蘭動彈不得,只得用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庭蘭,究竟出什麼事了,你連我都信不過了嗎?」
司徒庭蘭仿佛失去理智一般,急於掙脫裴子騫的禁錮,掙扎了好一陣之後,始終無法擺脫他,當即一口咬在裴子騫的胳膊上。
裴子騫吃痛卻咬著牙不吭聲,默默地承受著司徒庭蘭的發泄。
直到嘴上布滿血腥味,司徒庭蘭才回過神來,她低頭看著裴子騫胳膊上的血,整個人都慌亂起來,用手匆匆擦了一把血,見沒止住,忙不迭哭出聲來。
「對不起,子騫,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我也不想這麼做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過要傷害你,對不起……」
裴子騫從未見過司徒庭蘭眼前這般崩潰的樣子,當下一顆心也跟著揪了起來,滿臉痛惜地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連連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道。
「沒關係的庭蘭,我皮糙肉厚,不過就是被咬了一口,你不要往心裡去,你想多咬幾口也是也無關緊要的,只要你心中能痛快,我怎麼被你咬都值了。」
司徒庭蘭聞言緊緊摟著裴子騫的後背,終於是控制不住內心的情緒,放聲痛哭,含糊不清地在哭聲中道出心中糾葛。
「我真的沒有想到,崔老會是殺害我父母的真兇,我一直都對他百般敬重,卻沒有想到真兇竟然就潛伏在我身邊,還假惺惺的照拂了我這麼多年。我心中最恨的人,竟然是我在這世間最敬重的人,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甚至連動手殺他的力氣都沒有!可是如果我不對他做些什麼,我的心中就難以安定,我總是會想起我父母的面孔,聽到他們在夢裡連連不斷的追問我,今天有沒有查清楚真相,子騫,我不知道怎麼辦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我該如何是好?」
裴子騫聽到她口中的這番話,也是震驚不已,若是換做他,也無法接受恩師是害死家人的兇手。
當下一顆心裡便只有疼惜,不由得將司徒庭蘭摟得更緊了,聲音厚重道:「庭蘭,你冷靜一點,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要鎮定,人只有在理智的情況下,才能做出清醒且不後悔的決定。無論你想要做什麼,我都支持你,但是現在冷靜一下,不要去想那麼多,好嗎?」
司徒庭蘭趴在裴子騫的肩頭,一雙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她的淚水甚至已經打濕了裴子騫的衣衫,可還是控制不住地繼續哭。
「我想不清楚,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無論我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不可能對崔老下手,更何況他如今已經燈盡油枯,支撐不了幾日……我還能做什麼?剛才對他句句惡言,不過是想說些難聽的話去刺痛他的心,好讓自己心中暢快,可他若是真的死了,我又能做些什麼?到那時候,就算將崔老的罪惡昭昭公之於眾又如何,他終究是體會不到那種剜心一般的痛楚了。一想到父親和母親在地下無法瞑目,我的心中就好難過好痛苦,我不是一個稱職有用的女兒,他們心裡必然在責怪我,連為他們報仇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到,實在是懦弱的很。」
裴子騫伸手輕撫她的後腦勺,附在她耳邊悄聲開口,聲音雖小卻讓人聽著十分有安全感:「你千萬不要這麼想,在每一個父母的眼裡,孩子都是值得被愛護的,他們必然不會願意,你為了幫他們復仇而做出這等危險的行徑來,他們只希望你可以平安喜樂,再無別的念頭。你要相信在他們眼裡你是最好最好的孩子,絕對不會怪你,比起查清真相,你的安危喜樂更為重要,只要你過得好,他們才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