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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觸不到的戀慕之人

2024-08-31 07:22:22 作者: 噗爪

  這稱呼,聽著委實親密了些。

  叫桓郎,或者按著他在家中的次序輩分,喚桓六郎,倒沒什麼要緊。

  謝垂珠遲疑片刻,尚未開口,對方便抬手制止:「罷了,是我為難你。」

  

  他說,「以後,若是方便,多允我去你家討幾頓便飯即可。」

  謝垂珠噗嗤笑出了聲。

  「這話說的……」她忍不住打趣道,「我家粗茶淡飯,將軍不嫌棄就算好的。只不過,將軍真要來,便要應著我家的規矩,莫招惹外人矚目。我和我家兄家姊,都最害怕麻煩的。」

  桓宴低低嗯了一聲。

  他似乎想握她的手,臨了只用手背碰了碰,聲音低沉,「我曉得。」

  夜已經深了,謝垂珠和桓不壽不便返程,就留宿在軍營之中。安排住處倒是方便,一人一頂帳篷,但難題又出現了:桓不壽脫離了問柳巷的宅居環境,死活不願意和謝垂珠分開。

  挺大一人,拽著謝垂珠的手,死活不肯走。

  把個桓宴憋得額角跳青筋。

  他問:「阿珠姑娘……此人……在家中也與你同宿一屋?」

  謝垂珠連忙擺手。

  「不是,不是,他只不過不習慣出來……」

  沒轍,最終兩頂軍帳挨在一起,桓宴支使部下拿來鐵鏈,將謝垂珠的左手腕和桓不壽的右手腕鎖在一起。

  做這件事的時候,他特別不開心,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周身氣壓極低。給謝垂珠拷鏈子的時候,卻沒忘記拿絹帕墊在腕子周圍,以免她被硌疼。

  末了,他問:「阿珠姑娘……究竟和此人何種關係?」

  謝垂珠望著桓宴黑黢黢的眼睛:「是舊友。」

  「什麼樣的舊友?」

  「救命之恩,患難之誼。」

  「……」

  桓宴沉默了。

  世間最沉重的恩情,莫過於此。

  他離開軍帳,走出去幾丈遠,仰頭深深吸了口氣。胸膛憋悶得很,身體深處有種空落落的難受。

  始終惦念的美好,看似觸手可及,卻永遠難以攬入懷中。

  多年前如此,多年後,亦如此。

  ***

  謝垂珠在軍營過了一夜。

  醒來時,天尚未大亮。將士們已經開始操練,馬蹄踢踢踏踏,刀槍劍戟撞擊嗡鳴。

  有人送洗漱用的銅盆進來,她簡單擦了擦臉,漱口梳發,然後把桓不壽弄過來。沒了鐵器桎梏,他的臉色似乎比昨夜好上許多,面頰的擦傷也都結痂凝固。

  就著溫水,謝垂珠替桓不壽仔細擦拭臉龐和脖頸。

  桓不壽跪坐在她面前,一動不動,聽話得很。

  「以後你就能好好吃飯了。」謝垂珠說,「待會兒我們回去,再買些糖。只是不知道,你愛吃哪些糖。」

  桓不壽眼珠子動了動,乾裂的嘴唇微張,吐出無聲的話語。

  ——糖。

  「對,糖。」謝垂珠彎起眼睛,「你以前不是說,糖是好東西,心情不好的時候,肚子餓的時候,就該吃糖嗎?」

  桓不壽也跟著彎起了眼睛。

  即便他沒有完全領會她話語裡的含義。

  ……

  回城之前,謝垂珠再度造訪那位身份神秘的老翁。她對老翁昨夜說過的話很在意,客客氣氣施禮寒暄後,便問:「您說這口枷,您的兄弟也製作過類似的,可否告知我,他姓甚名誰?」

  老翁摩挲著光禿禿的腦殼,沉吟半晌,一聲嗤笑。

  「那就是個瘋子。」

  他說他姓盧,胞弟自然也姓盧。

  盧瘋子是個道士。

  和修身養性禱祝三清的道士不同,盧瘋子行事乖張,戾氣旺盛,年輕時常常因為冒進犯下過失,後來被道觀攆了出去。

  他一人遊歷四方,學了些古古怪怪的醫術巫術,不愛救治病人,卻喜歡琢磨些偏僻的藥方,折磨人的身體。再後來,他突然對煉骨之術痴迷不已。

  「煉骨之術?」

  謝垂珠沒明白。

  「就是讓人的骨骼再次生長,皮肉愈發堅固,且天賦遠超以往。」老翁嘖了一聲,「將活人煉成器物,煉成狗,煉成殺戮的刀。」

  謝垂珠看向身側的桓不壽。

  她隱隱約約捉到了什麼關鍵。

  「那煉骨之術……成功了麼?」

  「小老兒這便不知道了。」老翁答道,「他躲在深山鑽研了好幾年,時常劫掠過往路人,綁起來驗藥試法。有苦主家眷告到官府,官府派人捉拿,他逃逸而去,從此不知所蹤。偶爾哪裡鬧出活人失蹤的案子,我便猜測是否有他的手筆——他慣愛捉人的。又或者,他已經過世,誰知道呢,畢竟他和我就差一歲,如果活著也該七十有三了。」

  謝垂珠再問不出詳細,只好俯身道謝,帶著桓不壽離開。

  回城的時候,桓宴依舊跟著。他大概沒睡好,眼下泛著隱隱的青黑。

  謝垂珠坐在車廂里,問策馬馳騁的大將軍:「將軍失眠?」

  桓宴搖頭:「和幾個將軍商議些事情,睡得晚了些。」

  他出城,來到榮北軍軍營,自然不可能白白浪費一晚。謝垂珠知曉不能多問,說幾句關心的客套話,便放了帘子,靠在角落打盹兒。

  春日融融,青草茵茵。

  竟讓她有了郊遊的錯覺。

  回城順利無礙,路過熟識的點心鋪子,桓宴還幫謝垂珠買來幾包糖。主要是她想自個兒下去買,桓宴不肯,借著農夫裝扮,不由分說搶著把事做了。

  前頭帶路的校尉,笑得擠眉弄眼,一點都不像個正經人。

  回到問柳巷,兩家還是鄰居,走路都不用多走一截。

  謝垂珠和桓不壽進了家門,望歌便迎上來,看見桓不壽的臉,登時驚喜笑出聲:「這便解決了?」

  「解決了。」

  謝垂珠長長舒了口氣,「再就是,盼他快些好起來吧。」

  次日,她照舊去秘書監。

  遇見了謝予臻。

  國相大人來秘書監,是為督查政務。這也是每年必定的流程了,攏共沒幾次,但很麻煩。因為謝予臻做事太細緻,治下又嚴,絕不肯糊弄半分。

  導致謝垂珠被迫加班,日頭落了西山,她都沒法回家。

  真的,好餓。

  時隔多年,再次感受到社畜痛苦的謝垂珠,憂傷地捧著熱茶水發呆。她坐在末席,隔著好幾丈距離,是翻檢卷宗的謝予臻。面容冷峻,眉眼低垂。

  嘩啦,一頁紙翻過去。

  嘩啦,又是一頁紙。

  謝垂珠喝了一口濃茶,隨手擱置杯盞,不料沒放穩,袖子撩過杯沿,半盞熱茶頓時翻滾流淌,燙到她的大腿。

  「嘶……」

  謝垂珠小聲吸氣,上首的謝予臻驀然抬眸,望見了她微微扭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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