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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切都會好起來

2024-08-31 07:20:43 作者: 噗爪

  她仰著頭,柔軟平靜的眼眸里含有催促,嗓音帶著點兒吳儂軟語的味道。衣襟歪斜著,雖然露出半個肩膀演戲,胸前卻裹得緊緊的,倒像是不肯教他占了便宜。

  真彆扭。

  桓宴想,軍營里的將領和他練拳腳,玩摔跤,光著膀子腰間只圍一條布,也不見得有這般放不開。

  若是坦坦蕩蕩做戲,他也只覺得滑稽嫌棄。半遮半掩的……教人心裡怪彆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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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沒有配合謝垂珠。只拿淡漠的眼神掃視眾人,道:「關門。」

  桓大將軍不愧是桓大將軍,一發話,看熱鬧的賓客瞬間縮了脖子。店夥計心驚肉跳,匆匆合上房門,不敢再打擾裡面的人。

  命案是命案,可這位爺也得罪不起啊。

  不過,話說回來,和桓大將軍摟在一起的,不就是常客謝大人麼?難怪謝大人平時不沾女色,每次用飯都孤零零的,也不點個彈曲兒的姑娘……

  害。

  世家子弟城會玩。

  門一關,不等桓宴開口,謝垂珠主動把人放開,拉好衣襟道謝。動作之間,一截紅繩隱約滑落鎖骨,沒等桓宴看清,便被衣衫掩住。

  某種陳舊而又熟悉的感覺一縱即逝。

  桓宴沒能細究內心的異樣。他本來約了父親的舊部吃酒敘話,沒曾想遇見殺人案,酒是別想喝了,一會兒聞氏的人過來,肯定要封樓。

  桓宴嫌麻煩,整理完衣裳,即刻要走。

  謝垂珠不放心,還要拽著他叨叨:「將軍啊,若是有人非要問今晚之事……」

  「我不會回應。」什麼斷袖不斷袖的傳聞,說實話桓宴根本不在意。既然有人幫他造了個不在場理由,他也懶得再想別的措辭敷衍聞氏。

  「謝大人自便。」

  桓宴說完,盯著謝垂珠纖長白皙的手指,忍不住補充道,「你……練練拳腳罷。」

  身體軟綿綿的,一看就不行。

  各種意義的不行。

  他推門離開,臨走前那一眼,含著細微的憐憫。

  謝垂珠:?

  不知為何,她感覺有被冒犯到。

  桓宴一走,勾奴便撲過來,抱著垂珠的腰,身體不斷顫抖。垂珠輕聲撫慰幾句,趕緊帶著人回家,竹子糖和紅紙也不要了。

  她們走得及時,剛剛離店,便有大量兵卒圍了晚歸樓。聞溪的父親聞晟匆匆而來,面龐冰冷,看得人無端心底發寒。

  謝垂珠不動聲色收回目光,牽著勾奴的手,一路再沒回頭。

  寒冬臘月的夜晚,濕冷的風直往骨頭縫裡鑽。她們被凍得牙齒打架,腿腳發抖,只能更用力地握緊彼此的手。

  沒事的,沒事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昏暗的問柳巷裡,那一戶宅院門前掛著昏黃的燈籠。謝垂珠和勾奴走進暖光,叩響門環,便有女子拉開門閂,笑著說話。

  「你們怎麼回得這麼晚?飯都做好了,今兒個是咱們的佛子下廚,再晚些可就喝不到滾熱的蓮子粥啦。」

  佛子是她們給謝輕舟起的外號。

  邢望歌咦了一聲,「東西沒找回來?」

  「沒,丟了。」謝垂珠摟住勾奴僵硬的肩膀,彎起眼角笑,「只能改天再去買了,買多點兒糖,大過年的圖個喜慶。」

  邢望歌沒有深思,攛掇著要兩人趕緊進屋烤火,洗手用飯。又嘟囔謝垂珠把袍子給勾奴穿,衣擺都拖到地上,明知夜裡冷,出門還不多裹點兒。

  謝垂珠嘻嘻哈哈糊弄了幾句,可憐巴巴地討熱水沐浴。

  「我的心肝脾胃腎都凍壞了,不洗個澡,估計筷子也握不住。」

  邢望歌罵她:「矯情!」

  卻還是攆她去泡熱水。

  謝垂珠笑著跑了,順便把勾奴也拉走。弄了半桶熱水,把門鎖好處理身上藏匿的血跡。染髒的衣袍裹成一團,扔進灶膛里燒掉。

  勾奴泡在浴桶里,半晌一動不動,水珠子凝結在尖尖的下巴處。

  謝垂珠換了衣裳,坐在浴桶旁邊,幫忙搓洗頭髮。

  「我們勾奴的頭髮長得真好,又黑又亮。」

  她故作輕鬆地誇讚著,在朦朧的水霧中,哼唱起幼時從母親口中聽來的歌謠。

  「臘月雪,三春花,夢裡走天涯。」

  「雖是夜寒苦,醒時鬢邊開桃花。」

  ……

  清承殿內,謝予臻正陪著天子批閱奏章。

  燈火通明,案牘堆積如山。

  小皇帝司景元跪坐在榻上,脊背挺得筆直,一手按著奏章,一手捏筆,遲遲不落墨痕。這是一份關於削減榮北軍開支的提案,言辭懇切,名目詳盡。

  「陛下何故遲疑?」謝予臻問。

  司景元額頭滲著細細的汗。他看了謝予臻一眼,猶豫著問道:「相父覺得……該准麼?」

  謝予臻神色淺淡,不辨喜怒。

  「臣想聽聽陛下的看法。」

  司景元屏息半晌,方才回答:「桓大將軍剛回朝,城外又有駐軍四萬。加之司徒大人的兵權……實在教人擔憂。既如此,便順著諸位大臣的意,以國庫空虛為由削減開支……」

  謝予臻不置可否:「陛下覺得,是誰提議此時削減榮北軍的開支?」

  「自然是盧氏與湯氏……」司景元看著奏章上的姓名,磕磕絆絆道,「他們應當是得了聞大人的授意。」

  所謂聞大人,是指聞溪。

  「陛下所料不錯。」謝予臻點頭,「但若是順著聞溪,陛下不僅失了民意,也會寒邊關將士的心。況且,這恐怕也不是聞溪想要的結果。他在提醒陛下,如何削榮北軍,且禍水東引……」

  正說著,羽林衛副將進來,稟告道:「陛下,國相,僕射聞大人遭人殺害,在青雀街晚歸樓。」

  謝予臻蹙眉,問了幾句情況,起身告退。

  「陛下再斟酌片刻,明日臣來拿這些奏章。」

  人一走,小皇帝頓時癱軟,伏在案上揉脹痛的額角。每次遭謝予臻考問政事,他都覺得自己要耗半條命。

  明明……明明這些奏章,也不由他做主。

  既然早有決定,何必拿來為難他呢?

  司景元想起謝予臻淡漠的眼神,羞辱感陣陣翻湧。

  「又不是朕想當這個皇帝……當了皇帝,卻不把朕當主子。」

  他喃喃自語,自暴自棄般把奏章推了一地。然後又挨個兒撿起來,重新堆放好。

  燈火映照著他稚嫩陰沉的臉。

  「——假惺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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