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珞郎
2024-08-31 07:19:05
作者: 噗爪
要謝予臻相信青槐帶來的消息,並不算太困難。
青槐本就善言辭,況且又是桓烽得力的幕僚。他捏個棄暗投明的理由,用營州的秘密向謝予臻展示誠意,一切都合情合理。
「桓氏兄弟鬩牆,桓烽氣數衰竭,我為虎作倀,日後桓榮定不能容我。」青槐如此解釋,「謝大人如今對付顧氏,正缺一把火,我拿這個秘密向謝大人投誠,只希望日後大人能保我性命無虞。」
根據他的說辭,桓烽明明知曉營州慘事,知曉顧氏要對桓氏開刀,卻親自把侄兒送過去。
他許槐深感主公狠絕,又擔憂桓榮報復,所以找上謝氏。
謝予臻找不到青槐的言辭漏洞。
他願意相信這些話,不過,還有一件小事讓他介懷。
「許先生……」謝予臻緊緊盯著青槐陰柔艷麗的臉,不甚明顯地蹙起眉心,「許先生和聞溪是否有過來往?」
哪種來往?
青槐愣了下。
「……罷了,我多此一問。」
謝予臻斂眉,差人送青槐離開。片刻,又喚來奉夷:「讓玟玟有空過來見我。」
關於營州和桓氏,他尚有許多事情需要驗證。聞溪是他最可靠的夥伴,搜羅消息查訪秘密最為合適。而關於這個許槐……他也想問聞溪幾句話。
說曹操,曹操就到。
沒半盞茶的功夫,聞溪自個兒來了。
「顧銘之謀害門下省官員的舊事兒,我找見些證據。」他坐下來,給自己斟了杯茶,做出辛苦姿態,「唉,這些天可忙壞我了,都沒機會和輕舟玩。」
謝予臻聽不得這個,立即劈手奪走他的茶,冷聲道:「我也有事和你說。」
聞溪好奇:「何事?」
「先前你在城北私宅豢養的貌美男子,喚作許槐的……是不是做了桓烽的幕僚?」
「啊?」
聞溪懵逼片刻,回想起謝垂珠給他潑的污水,頓時表情很微妙。「啊……大概是吧?」
謝予臻不愛聽模稜兩可的話,敲敲案幾:「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大概是?」
聞溪揉了揉臉,哀嘆一聲回答:「是,許槐原先與我認識,後來投靠了桓烽。怎麼了?」
謝予臻看傻逼一樣看著摯友。
他在朝為官,自然也聽說過桓司徒得了個很有才華的幕僚。但他沒把這人和「孌寵」許槐聯繫在一起。
直到許槐親自來訪。
這模樣,這氣色,和以前調查過的許槐如出一轍。
謝予臻不驚奇許槐小小年紀能得桓烽信任。世間偶有奇才出,看人不能論老少。況且他自己年少多智,不比許槐差。
讓他感到無語的是,既然許槐有才,聞溪竟然不能好好珍惜?
弄成孌寵算怎麼回事?當初賞月宴前後,把許槐和謝輕舟安置在同一個宅子裡,又算什麼昏頭決定?
不僅欺辱了謝輕舟,恐怕也傷害了許槐。難怪許槐轉頭就投奔桓烽了。
聞溪這人……於情愛一事上,真是糊塗又犯病。
謝予臻默默罵了聞溪無數句話,想到自家不爭氣的謝輕舟,又開始頭疼。
「既然你熟識這個許槐,我就直說了。」他提起營州之事,「我覺得許槐所言為真,但穩妥起見,辛苦你驗證一番。」
聞溪答應得痛快。
臨走時,問起桓宴的事情來:「予臻,我們要搭救他麼?」
謝予臻略微出神。
曾幾何時,桓宴還是個半大小子,和他們關係不錯,常有來往。在邊關打仗的這幾年,桓宴偶爾也寄信回來,與他稱兄道弟,閒扯家常。
「不必了。」謝予臻語氣淡淡,「營州戰事已經結束,顧氏若是想要對桓宴下手,他早已出事。你先查晉西將士的死亡真相,假如消息確切,就儘快趕赴營州,以監察使的身份處置顧陽之,昭告天下。」
聞溪打趣他:「我突然升官了?你這動用私權未免太張揚……況且不怕我被顧家人害了麼?」
謝予臻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擠出幾個字。
「禍害遺千年。」
***
說笑歸說笑,事情耽擱不得,聞溪立即動用聽風閣的勢力,打聽營州前段時間的戰事。
與此同時,他與家中長輩打好招呼,爭取了調兵的資格,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出發,奔赴營州。
成晉各州郡都有聽風閣,聞溪提前趕路,能節省大量時間。他不怕自己白跑一趟,如今朝堂局勢緊張,任何一個爭勝的機會都要好好爭取。
離城前,聞溪帶著貓去了不眠巷。
貓自然是勾奴抱著,進門就放在地上,任由它探索新環境。聞溪拉著垂珠的手,依依不捨:「此去路遠,道中兇險,不知有多少天難以與你見面。小珠兒,你舍不捨得我?」
謝垂珠回想著前世的時間線,知道這人會斬殺顧陽之,所以根本擺不出擔憂的表情。
她努力了下,微笑著抱住他:「一路平安。」
聞溪無奈嘆氣,低頭親了親垂珠的額頭,聲音繾綣:「我會儘快回來。」
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照顧好貓。
謝垂珠是個貓痴,滿口答應下來,沒等聞溪出門就追著貓跑了。聞溪苦笑離開,走出不眠巷,她才抱著貓兒趕到宅門口,對著空蕩蕩的巷道發呆。
「一定要順利啊。」
她輕聲自言自語。
順利斬殺顧陽之,將顧氏的罪行散播天下。像前世那樣,聞謝聯手,扳倒顧氏。
然後,讓顧銘之血債血償。
***
這天,青槐晨起時,止不住地咳嗽。
他捂住嘴,嘔出一口黑血。
小廝端水進來伺候洗漱,他不動聲色地將掌心的血擦在手帕上,照常穿衣潔面。
午後,受桓烽之命,前去主院議事。
路上遇見了久違的桓不壽。這人剛從主院出來,大概又得罪了桓烽,身上全是鞭笞的血痕。
桓不壽齜牙咧嘴的,倒是挺精神,看見謝青槐還有閒心打嘴仗。
「喲,這不是我爹養的暖床公子麼?」他扯了扯濕黏的衣襟,嬉笑道,「許公子現在就要找我爹玩?還沒入夜呢。」
青槐懶得搭理這種混不吝的紈絝,點點頭就要走。
「我勸你等會兒再進院子。」桓不壽懶懶開口,「他正和珞郎說話呢,不愛被外人打攪。你啊我啊,可都是外人。」
青槐聽不懂他話里的機鋒,走到主院外,猶豫一瞬,沒直接進去。裡面正好有人出來,是個長相周正的陌生青年,嘴唇像失血一樣白。
青槐眼尖,捕捉到青年唇角沾著深色的濕痕。
什麼東西?是點心渣子?
不,不對。
——是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