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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天涯淪落人

2024-08-31 07:17:44 作者: 噗爪

  他生得一張鬍髯臉,五官粗獷,身形高大,然而或許是沾多了酒色,面相透出些許虛浮,腰腹也頗為鬆弛。鑲嵌著瑪瑙的玉帶緊緊束縛著肚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開來。

  這是一個年近不惑的男人。

  神情倨傲且懶散,打量謝垂珠時,眼底隱約流露不屑之色。

  「壽安啊,你為何押謝輕舟?」

  他問旁邊的少女。

  壽安公主倚著窗欄,豐腴的手掌托著臉腮,愛答不理地回答道:「這些人裡頭,就屬謝輕舟長得最順眼,本宮不押他,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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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掀唇嗤笑:「那種弱不禁風的模樣,怕是毛都沒長齊,你喜歡?」

  壽安上下掃了他一眼,從鼻子裡發出哼聲。

  「燕侯,你還不如他呢。坐遠點,滿身的脂粉氣,臭死了。」

  被稱為燕侯的男人無動於衷,舉起玉杯灌了一口酒。

  雅間內流動著黏滯的氣息,混合了香粉、酒氣以及微微的汗味。大堂的喧鬧聲直衝而上,將空氣攪得更加躁動。

  「謝輕舟報了千日醉!世間難求的千日醉……」

  「開玩笑麼,百味齋開張以來,賣過千日醉?而且誰喝過這個啊,怎麼可能……」

  「不,等等,謝家的確有這個酒……我聽說謝大人有一壇珍藏。」

  「如果是那一壇,記得已經贈與聞問渠了啊,當時羨慕死我了……」

  在議論聲中,謝垂珠垂目不語。

  酒盞里的液體,被燈火照映出昏黃的色澤。微末的酒香搖曳著鑽進鼻腔,勾動遙遠的記憶。

  她的確是喝過千日醉的。

  在前世,剛嫁到建康的時候。

  那是她的合卺酒。她的夫君當時不顧禮儀,穿了一身大紅的喜服,端著酒盞跌跌撞撞進門來,掐著她的脖子強行灌了半盞。

  原本醇香的酒液,以一種極其粗暴的方式進入喉嚨,嗆得她涕泗交流,衣襟全濕。

  垂珠,垂珠……

  面目不清的夫君捏著她的髮髻,把人按在床上,反覆喚著名字。

  幾歲開花聞噴雪,何人摘實見垂珠。

  他口吻狎昵,把一首好端端的詩,念出了下流的意味。謝垂珠眼裡全是淚,看不清所謂夫君的臉,也說不出任何連貫的話語。

  那是她和他的初見。

  是由千日醉,紅燭淚,毆打與疼痛混雜起來的夜。

  負責報結果的少女笑容燦爛:「丙二六哥哥錯了!庚六二也是錯的,甲十一哥哥對了!還有,戊四三這位好看的哥哥猜得也沒錯!他的酒的確是千日醉!」

  「哦哦哦哦哦哦哦!」

  北寮的少年們率先站起來歡呼雀躍,「不愧是謝公子!公子厲害,所向披靡!」

  孟梁格外激動,揮舞著兩隻手臂:「輕舟啊,晚上回去以後咱們一起把這壇酒分了!」

  賭酒,只要賭得對,就能帶一壇回家。

  謝垂珠:……我看你們根本就不是為我高興,是為了千日醉吧?

  樓上雅間裡,燕侯不甚滿意地咂了下嘴。

  「竟然讓這小子喝到了,狗屎運氣。」

  壽安皺起稀疏的眉毛:「什麼意思?」

  未及燕侯解釋,場中的少女已然出聲:「各位貴客莫要懷疑,這酒真是千日醉。不過,千日醉並非本店提供,而是燕侯慷慨贈送,當作今夜的特殊大禮!飲得千日醉,且猜中千日醉的客人,在第三賭的時候,能夠品嘗世間難得的美人……」

  鐺,銅鑼敲響。

  謝垂珠被這聲音刺得別開了臉。不遠處,彈唱的樂伎們放下懷裡的琴,裊裊站起,踩著輕盈的蓮步進入場中,坐在了勝者的對面。

  店夥計以極其熱烈的語調喊道:「第三賭,美人酒——」

  謝垂珠神色微變。

  她面前的樂伎面若桃花,雲鬢微斜,別有一番安靜的嬌柔。卷翹的羽睫掩住了瞳孔,教人無法探查情緒。

  ——邢望歌。

  大堂陷入短暫的寂靜,繼而爆發驚呼。

  「是邢家的小姐!」

  「她怎麼會來這裡……平常不是只在忘憂亭彈唱麼?」

  「想邀她外出可不容易,除非是有錢有勢……譬如燕侯,經常點她陪伴……」

  啊,燕侯啊。

  提到這個稱謂,賓客們恍然大悟。

  今夜的千日醉,是燕侯提供的。猜中千日醉的人,能品嘗邢望歌的美人酒。

  這不就是……故意把邢望歌弄過來,給某個好運的客人占便宜麼。

  壽安冷笑:「你倒是大方,這麼快就玩膩了?專門把她折騰到百味齋,供人褻玩觀賞。難怪今天請本宮來呢,是覺得本宮喜歡看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

  燕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緊不慢道:「我麼,倒是還沒玩膩。望歌性子太倔,每次都鬧得不情不願的,給我甩冷臉。我送她過來,就想讓她清醒清醒,認清自己的身份,該乖就乖點兒,女人麼,還是乖巧柔順的討人喜歡。」

  他望著底下的謝垂珠,表情遺憾,「沒曾想猜中千日醉的人,竟然是謝氏輕舟。真夠便宜她了。」

  壽安咯咯笑,雙腳晃呀晃的:「是啊,謝輕舟是個書呆子,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乾淨得很,長得也不錯,還姓謝,是謝予臻珍重的兄弟……如果邢望歌傍上他,哪還會搭理你?」

  燕侯仰脖灌酒,把玉杯狠狠擲在桌上。

  「殿下說笑了,他謝輕舟縱然是謝予臻的兄弟,也比不過我。望歌不敢的。」

  「是不敢,並非不願。」壽安笑容更甚,托著腮觀望下面的場景,「哎呀呀,要開始了。」

  美人酒。

  是美人執酒,傾倒於鎖骨之上,誘人品嘗。

  謝垂珠看著邢望歌。這仿若洛神的女子,緩緩將酒液倒在精緻鎖骨處,輕聲道:「公子,請品酒。」

  琥珀色的液體,積蓄在肌膚骨節凹陷處,愈發襯得她冰肌玉骨,美不勝收。伴隨著淺淺呼吸,便有酒液流淌而下,滲入胸脯隱秘處,沾濕了一片碧色的襦裙裹胸。

  周圍的賓客,皆失語默然,唯獨呼吸加重許多。

  謝垂珠想起身離席。

  未及動作,被邢望歌扣住了手背。

  「謝公子。」她聲音急促,「請品酒。」

  四目相對,謝垂珠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這個淪落風塵的姑娘,被人故意弄到百味齋,就是要遭受羞辱的。

  如果謝垂珠不碰她,她會陷入更糟糕的處境。

  「抱歉,酒灑了。」

  邢望歌去拿案上的酒壺,試圖重新傾倒。謝垂珠卻搶先拎起了酒壺,傾身過去,將琥珀液體滴在她的鎖骨。

  「……得罪。」

  謝垂珠低聲呢喃,唇齒輕輕擦過邢望歌的脖頸,捲走幾滴酒水。

  待要退開,卻被對方扶住了後腦勺,往鎖骨處壓。

  謝垂珠不得不將所有的酒液喝掉。

  樓內鴉雀無聲。賓客們望著場中這兩人,恍惚失神。邢望歌的手指插在少年的烏髮間,愈發顯得肌膚欺霜賽雪。而那謝家少年,只虛虛環著她,清秀的面容不帶一絲狎昵,眼角暈著淡淡的紅,別有一番羞澀純粹的美。

  「好奇怪。」

  有人小聲嘀咕,「先前我羨慕謝輕舟……現在,竟然覺得謝輕舟也很好。」

  「如果能盡攬二人入懷……」

  「噤聲!那是謝輕舟,不是哪個南風館的小倌!你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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