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賭酒

2024-08-31 07:17:41 作者: 噗爪

  入夜,謝垂珠回了一趟國子學。

  出門時,她沒有受到阻攔。宅子裡的僕役態度都很恭敬,表示公子可以隨意出入,莫要深夜歸家便好。

  謝垂珠來到學府門口,一群吱哇亂叫的少年郎跑了出來,圍住她大吹彩虹屁。

  「謝輕舟果真不食言!」

  「謝公子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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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間,最激動的還屬孟梁。他個子高,嗓門兒也粗壯,振臂疾呼:「走哇,去百味齋!」

  眾人便嘻嘻哈哈,擁著謝垂珠出行。

  桓不壽環著手臂,倚在門口目送他們遠去。他老大不高興的樣子,眉心能夾死蒼蠅,牙齒咬著頰肉。

  「謝輕舟!」

  須臾,他衝著垂珠的背影喊,「你去了別喝酒!聽見沒!」

  謝垂珠回頭,遙遙望見門口的桓不壽。夜色昏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便只揮了揮手。

  百味齋既然是喝酒的地方,怎可能滴酒不沾?

  謝垂珠沒明白桓不壽的意思。

  直到她進到百味齋里,看見大堂中央一字排開的低矮案幾,環繞全樓的觀景雅間,以及抱琴彈唱的樂伎們,才隱約覺得這地方不大對勁。

  北寮生顯然是常客,從門口接了紅牌子,就坐進大堂開始嘮嗑。孟梁也給她塞了一個小紅牌,笑嘻嘻道:「輕舟,你肯定是第一次來,跟著我,我教你。」

  堂內沒有供賓客使用的桌椅,只擺了許多軟墊。孟梁引著謝垂珠,坐在靠里的席位上,示意她看前面的案幾。

  案頭有酒盞,有長筷。

  「來這裡的人,都是為了玩。咱們坐在底下,是賭酒;上頭那些……」他指了指高處的雅間,「那裡頭的客人,主要看咱們賭,順便下注,賭咱們誰贏。」

  謝垂珠抬頭,每個雅間都敞著窗戶,但她看不見裡面的人。

  她展開手心,看見自己的小木牌寫著隸書墨字。

  戊四三。

  大概是編號。

  「鐺——」

  有一店夥計敲響系了紅綢的銅鑼,高聲喊道,「時辰已到,再不加客!第一賭,嗅百香——」

  便有妝容艷麗的女子抱著木箱上前,站在酒罈旁邊,將手伸進箱內翻攪。不一會兒,抽出幾個木牌來,依次念道:「丙二六,丁三一,甲四五……」

  念了十幾個編號。

  坐席內的賓客,便捏著木牌站起來,走到大堂中央位置,對著案幾坐下。

  他們坐好之後,有一嬌憨少女捧著絹布出現,為他們蒙住眼睛。隨後,身形裊裊的姑娘們端著酒壺上來,依次斟滿案頭酒盞。

  孟梁湊在謝垂珠耳邊嘀咕:「這是要開始賭酒了,靠鼻子聞,聞對酒味兒就算通過。」

  是這麼個賭酒法?

  謝垂珠挑眉。

  孟梁有點擔心:「輕舟,你常喝酒麼?如果沒喝過這些酒,怕是猜不出來啊。」

  謝垂珠想了想,微笑搖頭:「我不愛喝。」

  孟梁哦了一聲,面露失望。

  「那你很虧啊,入場費挺貴的,你還包了我們好些人的錢呢。」

  謝垂珠:「無事。」

  出門前,有個叫三娘的管事嬤嬤來見她,送了好多錢和絹帛。說是謝予臻的意思,要她安心住下,不必擔心吃穿用度。

  大哥真是好大哥,體貼又大方。

  謝垂珠高高興興揣著錢就出來了。

  眼下,她看著場中賓客低頭嗅聞,有些無聊地嘆了口氣。周圍的北寮生倒是很興奮,竊竊私語相互議論。

  「有女兒紅?聞這味兒,嘖,像是還有一樹香。」

  「今晚挺大方的啊,這要是賭贏了,不管聞的是哪種酒,都能抱一壇回家……」

  「出息!我們是為了這壇酒來的麼?」

  「……」

  場中聞酒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店夥計便再次敲響銅鑼。坐在酒罈前的賓客們紛紛報上酒名,負責蒙眼的少女笑得仿若銀鈴顫動:「第三個哥哥對了,第五個也對,第七個七八個還可以,剩下的不行。」

  贏了的人,紛紛扯下蒙眼布,面露得色。

  捧著木箱的女子再次開始抽籤,念出下一輪編號。謝垂珠有點走神,沒注意聽,被孟梁戳了一手肘。

  「叫你呢……哎,也有我!」

  她站起來捋平衣擺,跟著興沖沖的孟梁走出去。按著順序面對酒罈坐下時,脊背突然一陣發麻。

  ……像是有人在窺伺她。

  謝垂珠裝作揉肩膀,不動聲色地抬頭四顧,沒找見視線的來處。下一刻,柔軟的絹布蒙住了她的視野。少女柔軟的手指滑過耳鬢,嬌笑道:「這位小公子,專心些呀。」

  謝垂珠:「……」

  她好像被調戲了。

  伴隨著一陣細細的涓流聲,辛辣酒香沖入鼻腔。謝垂珠低頭,嗅聞案頭酒盞,耳聽得孟梁在不遠處嘀嘀咕咕。

  「一樹香?不對,是梨酒?」

  每個人的酒都不一樣。謝垂珠坐直身體,沒有再聞。

  那股窺伺的視線依舊沒有消失,若有如無地纏在身上。

  「鐺——」

  銅鑼聲響,時間到。

  謝垂珠啟唇,聲音溫和:「我的是竹青酒。」

  少女的笑聲自前方傳來:「這位哥哥對了!」

  謝垂珠扯掉絹布,扭頭望見一臉喜色的孟梁。顯然也猜對了酒。

  觀賞席一陣歡呼,北寮的人熱烈捧場子:「謝公子厲害!公子大氣!」

  就很浮誇。

  謝垂珠和孟梁重新回到坐席間。沒多久,其他北寮生也陸陸續續參加了聞酒這個環節,贏的多,輸的少。

  待所有大堂賓客試過一輪,店夥計敲響銅鑼:「第二賭,品百味——」

  這又是什麼玩法?

  謝垂珠看孟梁。

  孟梁非常自覺,附耳過來:「這一次可以品酒,只嘗一口,猜酒名。」

  按理說,喝酒要比聞酒更好猜。顯然,這酒還有別的花樣。

  等點到謝垂珠的編號,她再次坐到案幾前,端起酒盞抿了一口,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難喝。

  極其難喝。

  酒里不知加了多少奇怪的香料,酸甜苦辣咸啥味兒都有,原本的酒味反而被沖淡,難以辨別。

  謝垂珠感受著舌尖發麻的感覺,聽見周圍一片哀嘆。

  「這什麼啊,以前也不加這麼多料!」

  她等著報酒名,那個活潑嬌憨的少女卻用全場都能聽到的聲音喊道:「現在可以下注!各位貴客覺得誰能勝出,便下注罷!一金一注!」

  一金。

  謝垂珠不覺得入場費有這麼貴。

  想來還是樓上雅間的客人有錢,玩這等奢侈遊戲。

  底下的她賭酒,上頭的人賭人。

  「丙二六,得注三金!甲十一,十三金!庚六二,二十金……」少女停頓了下,看向謝垂珠,「戊四三,百金!」

  滿場哄然。

  「百金,今夜竟然有百金!」

  「究竟是來了什麼貴客,這麼大手筆……」

  「話說回來,戊四三這人是誰?以前沒見過啊……」

  賓客們議論紛紛,其間北寮生不屑插嘴:「你們當然沒見過!他是謝輕舟,陽郡謝氏,今天第一次來!」

  竟然是謝家人!

  大堂內喧囂陣陣。

  「謝輕舟……」

  某處雅間裡,一男子摩挲玉杯,眯著眼睛俯視下面的少年。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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