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月色真美」
2024-08-31 07:17:29
作者: 噗爪
謝垂珠訝然。
「別這麼看我。猜也猜得到。」桓不壽扯著嘴角嘲諷道,「你哥這麼關心你,怎可能一直把你放在這種地方。」
他坐得高,早已遙遙望見學府門外的景象。
謝輕舟是被謝予臻親自送回來的。
這種待遇,桓不壽從來沒在自家人身上體驗過。
顧顓死了,謝輕舟殺的。也許是出自謝予臻的授意,也許是別的原因——反正桓不壽現在不想關心這些,他只知道謝輕舟一定會走。
「走了也好。」桓不壽用手摳雕像的頭飾,「走了才有前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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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垂珠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得很規整,沒打赤膊,也沒袒露脛衣。雖然光著一雙腳。
大概是為了攀爬方便。
「你……」
謝垂珠開口,還沒說話呢,橫空飛來個豬尿泡,啪地砸碎在她後腦勺上。
謝垂珠&桓不壽:「……」
「哪個不長眼的龜孫兒扔的?滾出來!」桓不壽當即炸毛,「出來!看你爺爺我怎麼收拾你!」
茂密蔥蘢的樹叢後,伸出一隻顫巍巍的手。
「我……」
某個面熟的少年郎站出來,心驚膽戰瞅了謝垂珠一眼,「我們正玩呢,沒發現謝輕舟回來了。」
緊接著,就有四五六七八個北寮學生紛紛趕來,手裡還拎著沒碎的豬尿泡。他們臉上都塗著白花花的鉛粉,表情驚恐又慌張,慌張中又帶著興奮。
「謝輕舟,沒事罷?」
「謝輕舟,要不要回我那裡換身衣裳?」
「謝輕舟……」
嘰嘰喳喳的,圍在謝垂珠身邊,像一隻只獻媚求偶的孔雀。
他們當然沒斷袖之癖。
但不妨礙他們套近乎攀關係啊!
亂七八糟的問候聲中,不知是誰嚷道:「謝輕舟,要不要一起玩水蹴鞠?」
桓不壽剛想制止,人群中的謝垂珠笑了笑,眉眼清淡:「好啊。」
「不過,我身體比較虛,跑跳不如你們。」她摘掉腦袋上的豬尿泡碎片,緩緩道,「換個規則如何?我來狩獵你們,你們不得用水鞠球,就在這一帶躲藏。一炷香時間,如果都被砸了,就是我贏。」
在場十來個北寮生,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的少年郎,哪裡會怕。
「好啊,如果你輸了,我們可是要討彩頭的!」
一群人鬧哄哄的,有的去端計時的香爐,有的就要躲進樹叢。
「且慢!」
桓不壽跳下來,很是輕蔑地環顧一圈,「算我一個。」
謝垂珠眉梢微揚。
她本以為他要加入北寮生的陣營,沒想到這人下一句就是:「不把你們打得哭爹喊娘,爺就不姓桓。」
眾人哀嚎:「你本來就不想姓桓!」
多爭無用。
香爐已經點好,這群少年郎一鬨而散,鑽草叢的鑽草叢,翻牆的翻牆。
謝垂珠動作更快,扔下句「那你抱球」,就噌地上了樹。
桓不壽:???
你他娘不是受了傷嗎?
狗日的你還會爬樹?爬得比猴子還快?
他脫了外衫,包住一堆豬尿泡,趕緊跟著爬到那棵又高又大的樹上,來到謝垂珠身邊。
粗壯的枝椏似是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吱吱嘎嘎地晃來晃去。
「給我。」
謝垂珠伸手,不由分說從他懷裡扯了個灌水的豬尿泡,眼睛緊緊盯著遠處搖晃的樹叢,猛地揚手!
啪!
對面樹叢發出一聲嚎叫:「桓哥我還沒藏好!」
桓不壽:……謝謝,不是我乾的。
謝垂珠眼神兒賊好,一邊觀察著周遭的環境,一邊隨手摸豬尿泡,看準時機就往外扔。哀嚎聲此起彼伏,格外悅耳。
「不行,這個點廢了。」
她抱著樹幹滑下去,拔腿就往後面跑。過一道牆,有連綿的柳樹和淙淙溪水。桓不壽緊隨其後,忍不住喊:「去邊兒上!最邊兒上那棵樹!視野最好!」
謝垂珠回頭瞪他:「別嚷嚷!我知道!」
她額頭上還殘留著水漬,被日光一曬,亮晶晶的。那雙漆黑烏亮的眼眸,像是被清水浸過一樣,好看得很。
桓不壽摟著豬尿泡,心口咚咚跳。他覺得自己跑得太快了,快得喘不過氣,腦子也不能好好思考。
兩人再次爬上柳樹,扶著搖曳的枝條,搜尋周圍的殘兵敗將。
謝垂珠反應很快,幾乎是找見人影的同時,就抓起水球砸出去。她用的力氣很大,沒多久便氣喘吁吁,臉上暈著紅。
桓不壽望見她起伏不停的胸脯,想到那夜的錯覺,頓時覺得腦子更暈了。
男人,女人。真的,假的。
分不清,辨不明。
「球!遞球!」
謝垂珠直視前方,一隻手胡亂在他懷裡摸索,「還有球嗎?」
汗濕的手指,戳到了桓不壽的腹部。
一陣奇異的痛楚竄至四肢百骸,惹得他悶哼出聲。
「怎麼了?」
謝垂珠回頭,看見桓不壽弓著腰,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沒事。」他喘了口氣,把最後一個豬尿泡拿出來,塞到她手裡。
「哦。」
謝垂珠忙著打人,沒再注意桓不壽的情況。
他靜靜坐在樹上,尾椎骨被硌得生疼。濕黏的液體悄無聲息滲出腰腹,染透了褲帶與大腿。
還好他穿了深色的裡衣。
沒人看得見他身體的傷痕與秘密。
桓不壽看向謝輕舟。
少年背對著他,脖頸細長,落了幾絲碎發。耳際露著一小片白皙的肌膚。
他張嘴,聲音有點啞:「輕舟,我們沒有水球了。」
「嗯……啊,沒關係。」謝垂珠扶著樹枝,真心實意覺得心情舒暢,「就一兩個躲得好,沒砸中。」
她算是報了水蹴鞠的仇。
即便胸前傷勢隱隱作痛,也不妨礙她開心。
高空的風溫暖而柔和,吹拂著桓不壽的面頰。他望著得意的少年,突然很想伸出雙臂抱一抱。
意識到這個念頭以後,桓不壽被自己嚇了一跳。
他張開胳膊,身體向後仰倒。
咚——
伴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響,謝垂珠轉身,差點喊出臥槽。
臥槽!這麼高的樹,人掉下去還了得?
她趕緊往下爬,腳剛挨著地,就奔到桓不壽身邊:「你怎麼樣?疼嗎?是不是摔壞了?」
桓不壽四肢攤開,將自己擺成一個大字。他的視野里,有湛藍的蒼穹,掠過天際的飛鳥,以及面容焦急的小公子。
在悶重的疼痛感與可怕的暈眩中,他無聲笑起來。
「我沒事啊。」
「謝輕舟,你看……」
「今天的日頭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