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人前人後
2024-08-31 07:17:11
作者: 噗爪
青槐挑揀著重點,簡略講述自己的經歷。
他做了桓烽的幕僚,在桓府有一座自己的小院子。平時幫著桓烽出出主意,分析邊關戰局,朝堂形勢。
「你在國子學受欺負,我知道以後,就提醒桓烽,莫要讓桓不壽太過張狂。」
所以蛇禍之後,桓不壽被奴僕嚴加看管,無法對著謝垂珠尋釁泄憤。
「昨晚你慌不擇路求助桓不壽,好在奴僕們都沒瞧見這景象,只在凌晨時分發現你與桓不壽同宿一屋。今早顧顓的死訊一傳出來,我就知道和你有關。」
所以,他向桓烽建言,去國子學插手案情。不管謝輕舟是怎麼回事,一定得保住桓不壽,避免桓氏被牽扯到兇殺案里。
桓烽本就擔憂桓不壽犯事,自然聽取他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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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我來得及時……」
青槐長長舒了口氣,哀怨道,「若我來得再晚些,姐姐就要被聞溪那廝欺負了。」
「姐姐,姐姐……」
他聽不到謝垂珠的回應。
因為過於疲累,加上藥物作用,謝垂珠已經陷入沉沉睡眠。
青槐滿懷柔情地望著她。
「看,我說過,國子學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抬起身,殷紅的嘴唇逐漸靠近,幾乎就要貼住她的。
「姐姐,你沒我不行……」
他輕聲細語,感受著垂珠的呼吸,很久都沒有動。
香芹端著藥湯進來:「公子,你吩咐我熬的養生湯好了……呀!」
她驚叫出聲,腳步晃了晃,險些將盤子裡的藥碗砸在地上。俯在謝垂珠身上的少年緩緩起身,面無表情地望向她,鳳眸陰寒徹骨。
「別吵。」
他以食指貼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嗓音可怖而纏綿。
「吵醒她,我就活撕了你的皮。」
***
聞溪要請謝予臻去夢覺茶肆喝茶。
謝予臻心裡還有點嫌棄這個好友,興致缺缺道:「我回尚書台。你若有事情要解釋,路上跟我講。」
聞溪摸摸鼻尖,一邊嘟囔什麼隔牆有耳,一邊上了他的車輦。
「沒茶麼?」聞溪環視四周,對這個簡單又空蕩的車廂表示了不滿,「予臻啊,你又不缺錢,為何總把日子過得像個苦行僧?」
車裡只擺著一張小案幾。平時用來放卷宗簡牘。
謝予臻敲敲案角:「說重點。」
聞溪是知道他脾氣的,搖頭嘆息著,提起國子學的事來:「我且問你,你覺得是誰殺了顧顓?」
謝予臻不語,冷峻面容覆著薄薄寒意,眸光有若冰霜利刃。
「別這麼看我,好像我要污衊誰似的。」聞溪哂笑,「你應該也猜到了,就是你那好弟弟謝輕舟。」
謝予臻嘴唇動了動,「他身上果然有傷?」
「有啊,當然有。」聞溪言之鑿鑿,即便並沒有親眼見證謝垂珠的傷勢,「她傷得挺重,畢竟出手的人是顧顓……顧顓才學不怎樣,倒是練了一身好劍法,你我都知道的。」
謝予臻默然,半晌道:「難怪他遮遮掩掩,不願讓葉隨查驗。那你呢?你對他做了什麼,能讓他騙過眾人的眼睛?」
「一點偽裝易容術法罷了。」聞溪語焉不詳,「也是湊巧,我本來不知道這事是謝輕舟做的,帶勾奴進去只為以防萬一。沒曾想還真派上了用場。」
謝予臻見過幾次名為勾奴的侏儒少女,知道她懂許多旁門左道。幫謝輕舟遮掩傷勢,想來也合理。
他決計想不到,所謂的易容,是把一個假的謝輕舟換成了另一個假謝輕舟。
「予臻放心,我已讓國子學的醫官去給她診治傷情了。」聞溪唇角彎彎,「那醫官的嘴很嚴,絕不會把謝輕舟受傷的事捅出去。」
謝予臻微微鬆了口氣,回過神來,蹙眉反問:「我哪裡擔心謝輕舟了?」
聞溪含笑看他。
「顧顓為何而死,你問過了麼?」謝大人轉移話題。
「尚未。」
「也對,時間倉促。」謝予臻點頭,「那就等輕舟身體好些,我再與他見面詳談。廷尉署有我的人,暫且能盯著奚惑,應當出不了亂子。」
等過幾日,想辦法把奚惑轉移到尚書台下轄的牢獄裡,方便審問。
顧顓被害,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然而涉及到謝輕舟,便讓人覺著心情凝重。
謝輕舟……只會念書的謝輕舟,說話都不敢大聲的謝輕舟,也會殺人麼?
謝予臻不免有幾分恍惚。
他望向車窗外,街道冷清寥落,偶爾能看見幾隊巡城的兵衛。
「顧銘之為了找兇手,動用權勢封城搜人,手段如此蠻橫,恐怕又有幾戶人家心生不滿。」
「何止幾戶。」聞溪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桃花眼彎得像是偷了腥的狐狸,「怕是幾十戶,幾百戶,都在家裡罵顧氏囂張跋扈呢。他顧銘之能當著你的面,強求謝家子弟脫衣驗身,那他下面的人,豈不是更無所顧忌?且等著罷,約莫晚上就該有壞消息傳出來了。」
謝予臻待要說話,一轉眼,看見聞溪臉上的笑意,總覺得心裡隱隱不爽快。
「你高興什麼?」
聞溪略微睜大了眼:「顧氏聲譽受損,我為何不該高興?」
謝予臻懶得再吭聲,乾脆合上眼睛,不看這張煩人的臉。
問渠是個沒心沒肺的,先前欺負謝輕舟也就罷了,今天在國子學,又把人糟踐了一通。
雖說演戲是為了保護謝輕舟,但那些個言辭,實在刺耳露骨,有失尊重。
謝予臻恍惚想起赤身站立的少年。
眾目睽睽之下,謝輕舟的身軀白得像一塊冷玉,又單薄得如同宣紙。下巴很尖,腰也很細,肋下骨頭隱約可見。
太瘦了……
他暗自喟嘆,心頭的軟肉仿佛被揪扯而起,來回牽拉著疼痛發癢。
「你在想什麼?」
聞溪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沒什麼。」謝予臻掀開眼皮淡淡望向摯友,復又闔上。
也許他應該給謝輕舟送些補品。
國子學的伙食,看起來不怎麼樣。
車輦停在宮門口,聞溪沒打算進去,便要告辭。臨別時,謝予臻提起淮北的桓宴來。
「桓宴三年前曾寄信於我,囑咐我照顧一個家裡的妹妹。那信胡言亂語,前幾天我找出來又看了一遍,仍然不解其意。」他大致把信件內容複述一遍,「我按著他給的地址去尋,霞城鐘鼓巷根本沒謝家人居住。」
謝予臻懷疑是桓宴記錯了地址,或者,弄錯了那姑娘的身份。
根據書信內容,他猜測那姑娘假借謝輕舟姓氏,實際並非謝家人。
「你有聽風閣,打聽事情方便得很,替我把這姑娘找到,帶回建康。」
如果真有這麼個人,那他必須見一見。
是自家妹妹,就好生養著;不是謝家人,也可以充作義妹什麼的。
聞溪瞭然:「你要籠絡桓宴?」
「多一種選擇罷了。」謝予臻淡淡道,「昔年六國尚懂得合縱連橫,成晉傾頹至此,顧氏蠻橫霸道,你我幾家哪能內鬥。」
聞溪把地址記下,笑盈盈道:「曉得了,不就一個小姑娘,保准查得清清楚楚,給你帶回來。」
謝予臻眉眼依舊沒有鬆快,沉默著盯了他半晌,補充道:「你這些日子,也不要去鬧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