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廢物

2024-08-31 07:17:05 作者: 噗爪

  謝垂珠的手僵了僵。

  她趕緊別過臉,咳嗽提醒:「阿槐,快點遮住,有傷風化。」

  青槐巴不得她多看幾眼。

  不過凡事適可而止,他還得扮演乖巧懂事的弟弟。

  「啊……抱歉。」

  他小小驚呼一聲,隨手扯過床上的薄被,蓋住身體。濃黑如鴉羽的睫毛閃啊閃,臉頰暈染著不自在的血色。「方才沒注意,那袍子太滑了……讓姐姐受驚,是我的過錯。」

  謝垂珠回過頭來,扯著嘴角笑了笑:「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其實她的接受能力很強,心也挺大。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重生的關係,男女老少的軀體,總歸在她眼裡都是些皮囊。遇著好看的人,自然也會驚嘆,會欣賞誇讚,但很難痴迷或動心。如果不小心看了什麼不該看的,除了覺著尷尬辣眼,倒也沒太多反應。

  

  但謝青槐不知道。

  他只以為姐姐害羞,於是拉著她的手撒嬌:「我今天讓好多人看了身子,他們的眼神讓我覺著噁心。為了給聞溪圓謊,還掐了自己不少紅印子。」

  謝垂珠回想知德堂的景象,不由嘆了口氣,摸摸青槐腦袋:「你受委屈了。」

  「我沒有裸袒的毛病。也不喜歡給別人看。」青槐眼波脈脈,「我只願姐姐看我。」

  謝垂珠頓住:「……別亂開玩笑。」

  青槐便不說了,擰乾手帕幫她擦臉。

  兩人互相擦擦洗洗,弄乾淨臉上的偽裝,又趁著香芹沒回來,把外袍啥的換了一換。謝垂珠體力不支,隨即鑽進床榻,平躺著緩了一會兒。

  青槐幫她拆解髮髻,將長長的青絲梳理整齊,又把薄被蓋在她腰腹間。

  看著床上安靜休憩的姑娘,他小聲問:「姐姐,我能和你一同睡麼?就躺半刻。今天折騰太久了,有點頭暈。」

  謝垂珠含糊地嗯了一聲,身子往裡側了側,給他空出一塊地方來。

  青槐面露驚喜,趕緊上床,束手束腳地睡在垂珠旁邊。

  他已經和她換過衣物,如今身上裹著白衫,規矩得很。躺下的時候,他取掉了發間的簪子,長發潑墨似的流淌下來,蜿蜒在床鋪間。

  「姐姐,姐姐……」

  青槐輕聲呢喃著,握住垂珠空閒的左手,十指扣緊。

  「你究竟受了多重的傷,不能給我看看麼?」

  謝垂珠沒有多少說話的力氣,懶懶否決他的提議:「聞溪說給我找醫官。」

  「可是醫官還沒有來。」青槐小心翼翼靠近她,試探著在她脖頸間蹭了蹭,「是不是聞溪忘了呀?他那種人,未必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下一刻,房門被叩響。

  有女聲傳進來:「輕舟公子可在屋內?聞大人遣我過來診治病情。」

  所謂「聞大人」者,自然是指聞溪。

  謝青槐眼神驀地變冷,撐著床榻坐起來,喚道:「進來罷。」

  抱著藥箱的年輕女人踏入房門,看見床上青絲披散的美艷少年,不覺愣了愣。

  青槐冷嗤一聲,她才回過神來,低頭道:「還請這位……這位公子讓開些,我要為病患看傷。」

  因為不清楚床上兩人的關係,女醫官沒敢把人請出去。

  謝垂珠根本不慣著青槐,用手推了推他:「你出去,找香芹說說話,看她煮好茶沒有。」

  青槐百般不情願,磨磨蹭蹭下了床,出門堵香芹去。

  離開裡間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過頭來,眼角餘光迅速掠過床榻。因為視角遮擋的關係,只能瞧見朦朦朧朧的紅色床帳,裡面坐著的人已經脫掉了衣裳,隱約透出模糊的輪廓。

  謝青槐呼吸窒住,心跳再次失序。

  他按住不聽話的心口,匆匆去後院找香芹。

  那婢子不知曉謝垂珠的真實身份,只把謝垂珠當成謝家公子。而青槐在香芹眼裡是公子的親眷。具體什麼親眷,卻是不清楚的。

  青槐也懶得解釋。

  他知道香芹不敢亂打聽。

  ***

  桓家,練武場。

  一位蒼髮短須的老人站在武器架前,覆著厚繭的手掌撫過長槍利劍,最終握住了一卷冰冷烏黑的鐵鞭。

  「不壽啊。」

  他喟嘆出聲,嗓音蒼老而低沉,「你為什麼不聽話呢?」

  老人身後,是安靜平曠的練武場地。桓不壽雙手反綁,整個人跪坐在地,周圍候著一圈兒面色冷硬的年輕將士。

  「呸。」

  桓不壽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呲牙笑道,「我還不夠聽您老人家的話?這三年,我可一直呆在學府,當一條聽話的狗,哪兒也沒去。沒欺負哪個世家的慫蛋,也沒調戲過良家婦女。」

  桓烽拿起鞭子,轉過身來,眼神淡淡俯視著這個桀驁不馴的兒子。

  從國子學到桓府,這一路上,桓不壽不知鬧了多少次。押送他的人也沒客氣,該揍就揍,以至於現在他滿臉青紫,難看得厲害。

  可他還是吊兒郎當的,跪也不好好跪,半邊身子歪著,臉上帶著挑釁的笑。

  桓烽揚起鐵鞭,烏黑的鞭身劈開空氣,徑直甩在桓不壽的胸膛上!

  啪!

  這一鞭,將桓不壽的衣衫抽爛成兩截。殷紅血色瞬間溢出皮膚,從左邊鎖骨直達右下腹。

  「你哪裡聽話?」桓烽表情依然很平淡,語氣溫和,「你在國子學,日日鬧,夜夜瘋,動不動惹出亂子來,要我派人給你收拾場子。」

  桓不壽微微弓起了脊背,咧嘴道:「呆著太無聊,總得找點樂子嘛。我可不像您,每天只關心淮北打了多少仗,您三弟又奪了誰的兵權,會不會有朝一日把您老人家的位子也奪了去……」

  啪!

  又是一鞭,直直抽在他的胸口。

  新的血跡滲出來,與先前那鞭恰好位置相對,形成一個觸目驚心的叉。

  桓不壽低頭看了看,開玩笑道:「軍隊打仗,哪個兵死了,便會在名冊上畫個紅叉。您這是要抹我的名字?」

  桓烽不搭腔,將鐵鞭在手裡繞了繞:「平常你愛鬧事,我也忍了。畢竟家裡沒幾個孩子,你大哥生性愚鈍上不得台面,只能在徐州當個參軍,練練兵。你呢,以後還能派上用場,不算個全然的廢物。」他臉上流露明顯的嫌惡,「可是你鬧歸鬧,怎麼非要惹謝輕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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