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下流!

2024-08-31 07:17:00 作者: 噗爪

  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站在背後,彼此距離不過咫尺。

  青槐能清晰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他幾乎控制不住,想像這些衣物如何從垂珠身上脫掉,又如何貼著肌膚穿好。那些沾染了他體溫的裡衣,綾褲,如今都裹在她的軀體上。

  於是他們氣息交融,體溫互換。

  於是他們親密相貼,不分彼此。

  單只是想像,都讓人血脈僨張,呼吸不暢。

  謝青槐忍耐著精神的煎熬,展開垂珠遞來的褲子,打算穿上。這個步驟,簡直是對他最香艷的考驗,也是最甜美的折磨。

  可是……

  他的目光停留在褲襠部位,整個人都僵住了。

  「姐、姐姐……」青槐說不利索話,細細密密的汗珠從白皙額頭冒出來,沿著鬢角滾落下頜。他雙手顫抖,胸膛里的心臟也徹底亂掉,「你為何穿男子脛衣……」

  謝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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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是她想穿開襠褲,真的。

  這事兒得怪桓不壽!

  朝廷還沒南遷的時候,脛衣還算流行。通風透氣又方便,穿的人很多。反正袍衫一裹,誰也瞅不見裡面的景象。而且穿這種形制的服裝,須得行止端莊不失儀態。所以,士大夫愛穿袍服脛衣,以示自己身份尊貴有涵養。

  但自打成晉遷都建康,士族文人逐漸沉溺玩樂,逃避世事,便有了裸袒之風。說是裸袒,倒也沒幾個真正敢光天化日赤條條晃蕩的,總得遮擋一下重點部位。所以有襠褲開始流行,脛衣也經過多次改良,改得比較含蓄了。

  含蓄,但還是脛衣。

  謝青槐拿在手裡的這條,就是桓不壽常穿的、可以遛鳥的開襠褲。

  「是了,我記得你在桓不壽那裡住了一夜……」他臉色唰地變白,氣得嘴唇直抖,「這衣裳都是桓不壽的,對不對?」

  枉他心悸緊張半天,結果穿的是桓不壽的三手衣服!

  何其可惡!何其噁心!

  何其……下流!

  謝青槐滿肚子惡毒髒話,卻找不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噗。

  柳樹後的聞溪肩膀抖動,手指將麈尾鶴羽揉搓得凌亂不堪,顯然是憋笑憋了好一陣子。

  謝青槐血氣上涌,脖頸青筋簌簌跳動,恨不得把垂珠拖到臨近的溪水裡,按著身子好好洗一洗。

  可他只能想想。

  「垂珠姑娘原本的衣裳肯定有受傷痕跡,今早被桓公子抱去燒了。想來是桓家奴僕沒來得及向司徒大人稟告此事,所以阿槐不知道。」聞溪聲音都帶著笑,「不過,垂珠姑娘今日穿的衣裳不合身,阿槐這般心細的人,竟然沒注意到麼?難不成是太過激動,一時昏了頭,把該留意的細節都忽略了?」

  這是明晃晃的嘲諷。

  謝青槐胸口起伏几下,蒼白臉龐再次湧現紅暈。只是這次純屬被氣紅的。

  垂珠顧不上管他們。

  她敞著衣領子,雙臂張開,任由勾奴拿著布帶幫忙裹胸。胸脯生得平,纏裹起來不費勁,也無需使勁壓緊。即便如此,受到牽連的傷口也隱隱作痛。

  勾奴伸出手指,摸了摸她滲血的左胸。

  「我沒事。」謝垂珠低下頭,微笑著對勾奴說話,「你若是擔心血會弄髒衣衫,就再給我裹一層布。」

  勾奴搖頭,嘴唇張合,做了個疼的口型。

  謝垂珠訝然。

  「不是很疼。」她輕聲說,「傷得不嚴重。謝謝你關心。」

  勾奴便收回細細的手指,替謝垂珠攏上衣襟,示意她坐下來,準備畫臉。

  這段短暫的交談,自然傳進了青槐的耳朵。

  他的氣憤羞惱,瞬間告罄。

  「姐姐……」謝青槐整理好儀容,問道,「你好了麼?」

  謝垂珠:「好了。」

  他迴轉身來,便看見垂珠坐在草地上,仰著臉讓勾奴塗塗畫畫。衣裳穿得很規矩,看不出哪裡受傷,也無從得知傷勢的嚴重程度。

  青槐垂下眸子,濃密睫毛遮掩住眼底的失落。

  「姐姐哪裡受了傷?需要些什麼藥?」他坐到垂珠身邊,牽住她的右手。纖長的手指插進她的指縫,然後牢牢扣緊。「你給我配的護衛阿山,就在國子學外頭。我讓他去請西三街的陳郎中來。」

  西三街有間口碑很好的大醫館,坐診的陳郎中經驗豐厚,醫術高明,經常給謝青槐開藥方養身子。

  謝垂珠搖頭:「別了,容易惹人懷疑。」

  聞溪走過來,也如他們席地而坐,很講究地撫平衣擺,「治傷麼,請人來的確不方便。今日國子學肯定不會解禁,我們仗著身份進得來,垂珠姑娘卻出不去。若讓予臻帶人出去治傷,倒不是不行,但會惹顧氏不快,平白讓予臻得個濫用私權的名聲。」

  謝青槐皺眉,說話帶著刺:「那聞郎君有什麼辦法?」

  「自然是讓國子學的醫官來治。」聞溪眯起眼睛,「我記得這裡是有女醫官的……把人請到寮舍里治傷便是。」

  他沒有說,事後打算如何封口。

  謝青槐待要詢問,剛張嘴,勾奴一巴掌拍過來,糊了他一臉泥。

  聞溪笑容溫和:「阿槐先畫臉罷,其餘的事,不用你操心。」

  謝青槐睜著一雙怒氣騰騰的鳳眸,恨不得把這偽善的狗男人掏心挖肺,扔溪水裡踩兩腳。

  什麼玩意兒!

  姐姐的事,要你這麼殷勤!

  呸!

  勾奴的手速飛快,沒一會兒,就把姐弟二人的面容勾勒完畢,默不作聲地開始收拾工具。

  謝垂珠摸了下自己的臉,感覺到薄薄一層偽裝物。像後世的粉底液,但又沒有粉底液透氣。她很想找個鏡子,可惜手頭啥也沒有。

  聞溪輕笑:「姑娘看看阿槐,不就能猜出自己的模樣了麼?」

  謝青槐用鼻子哼了一聲,拉著垂珠站起來,彎彎嘴唇露出個靦腆笑容:「姐姐,你看我扮得像不像謝輕舟?」

  他穿著有些寬大的墨綠衣衫,面容蒼白無血色。五官是謝垂珠的五官,只是瞳色淺一點,眼神更勾人一點。就這麼簡簡單單站著,便是活脫脫的謝家少年。內向,溫柔,書卷氣。

  謝垂珠在心裡哇了一聲:「像,真像,比謝輕舟還謝輕舟。」

  聞溪抬起麈尾,輕輕敲在她肩膀:「盡亂說,你又沒見過謝輕舟。」

  青槐見不得這兩人親密模樣,扭頭就走。

  聞溪隨即跟上,笑著呼喚:「輕舟,慢些!」

  謝垂珠原地站了一會兒,等那兩人消失在綠蒙蒙的柳色間,才抬腳向前院走去。至於勾奴,早已把現場打掃乾淨,躲到牆後不見了。

  一炷香的時間,剛剛結束。

  知德堂院子裡的人各懷心思,有的抱著屍首哭,有的長吁短嘆。謝予臻坐在一把椅子裡,溫聲問詢奚惑昨夜之事,而顧銘之傾身撫摸著顧顓冰冷的臉,仿佛對周遭環境無知無覺。

  葉隨倚著院門,很不耐煩地敲擊玉尺。

  嗒,嗒,嗒。

  玉石叩擊木製門框,發出悶鈍音聲。

  他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於是掀起眼皮,看到謝輕舟和聞溪相繼走來。

  「葉大人,我們已經談完了。」聞溪重新擺出痛苦糾結的神態,蹙著眉心嘆息道,「輕舟願意驗傷,讓他脫衣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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