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姐弟爭吵

2024-08-31 07:15:55 作者: 噗爪

  謝垂珠回到不眠巷,剛踏進家門,青槐便搖著輪椅迎上前來。

  「你去了太酩湖?赴聞溪的約?」

  他問。

  月色如水,灑在青槐艷麗的臉上,無端顯出幾分詭譎。

  謝垂珠搖頭:「哪能啊,我去宮城找了謝予臻。」

  她把自己的遭遇講給青槐,如此這般如此那般,然後說道,「我得進國子學,一來躲著聞溪,暫且求個安寧清淨,二來接近奚惑,探查他和父親的案子有何關聯。」

  青槐咬緊了嘴唇不吱聲。

  謝垂珠給他解釋:「國子學雖然規矩鬆散,但也沒到誰都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步。我住那裡頭,人來人往的,聞溪不方便來找我。況且我是謝輕舟,他行事總得顧忌一二。至於奚惑,用學生的身份,最容易和他往來。」

  青槐眼睫顫了顫,低聲問道:「那你住進國子學,我怎麼辦?」

  謝垂珠:「我可以時常回來看你,只是不能久留,免得那煩人鬼又上門來。如今家裡這些人我不放心,明兒我再雇幾個靠得住的,讓他們仔細照顧你。西三街的醫館,我也交足了診金,郎中每隔三天就過來給你把脈看病……」

  

  謝青槐猛地伸出手來,揪住她的衣袖:「你就打算這樣把我丟下?」

  他語氣森冷,激得垂珠心頭打突。

  這孩子怎麼了,平時挺乖的,如今陰著臉,表情特別陌生嚇人。

  「不是把你丟下。」她放軟語調解釋,「咱倆暫時分開住而已,想見面還是很容易的。」

  謝青槐仰頭望著她,輕輕哦了一聲:「對,你不住家裡,去一個全是男人的地方,和他們同起同睡,朝夕相處。」

  這話有點難聽。

  「你是擔心阿姐保護不了自己麼?」謝垂珠習慣性去揉他的腦袋,「放心啦,我裝男人很厲害的,不容易暴露真身。日常起居你也不必憂慮,國子學裡都是些紈絝子弟,哪裡受得住和人同住一屋,都是各住各的。」

  謝青槐頭一偏,躲開了垂珠的揉搓。

  他哪裡能放心。

  單只是想像謝垂珠混跡在一堆臭男人中間,他的頭皮就開始發麻,噁心感一陣陣往腦子裡沖。

  他的姐姐,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姐姐,逃離謝家都不忘帶上他的姐姐,怎可以將他獨自遺留在這所謂的家裡?怎可以接觸那些個聲名狼藉不學無術的富家子?

  「各住各的也不行,萬一傳出去,你曉得世人會議論得多難聽麼?」青槐質問道,「姐姐有沒有想過,如此一來,以後怕是很難嫁個好人家了?」

  謝垂珠撓撓臉頰:「啊,這個啊,我無所謂的……」

  青槐瞪著漂亮的鳳眼,一時間被她氣得嘴唇直抖,蒼白的臉色更難看了。

  聽聽,這是一個正常姑娘家會說的話嗎?

  院子裡不方便吵架,謝青槐搖著輪椅,悶不吭聲地往臥房去。

  他知道謝垂珠會跟上來。

  「你別生氣呀。」垂珠亦步亦趨進了臥房,笑著哄他,「阿槐也太黏人了,快十八歲的人,要學會自立。乖,撐過一段時間,我可能就回來啦。」

  謝青槐死死抓著輪椅扶手,用力到手腕發抖。

  「你不需要這麼辛苦,過這麼危險的日子。」他說,「姐姐待在我身邊就好,不管是聞溪還是奚惑,我都能解決。日前,我已寫了文章,送與司徒桓烽,他是個求賢若渴的,想必過不了幾天我就能投靠到他麾下。以後有了桓氏的庇佑,聞溪也不能對你如何……」

  謝垂珠顧不得詢問他為何選擇桓氏,著急勸道:「可你的身體還沒好……」

  「做個軍師綽綽有餘。」青槐咳嗽幾聲,竭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放輕力道握住謝垂珠的胳膊。「姐姐,別去國子學,好不好?給我一點時間,我能保護好你,也能查父親的案子。」

  謝垂珠猶疑道:「可我已經求謝予臻送我進國子學了……左右是個機會,去了也好……」

  青槐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他揪起謝垂珠的衣袖,狠狠往下一扯:「我說了你什麼都不必做,姐姐為何總是不聽我的?」

  謝垂珠穿的是男子衣袍。布料本就寬鬆,被這麼一拽,直接露出肩膀和腰身。纏裹著布條的平坦胸膛,隨即落進青槐眼中。

  他被那一小片白色的布刺得呼吸發熱。

  「你看看自己,哪裡像個男人?」

  他起身,將手掌覆上垂珠裸露的鎖骨。冰涼的手指向下滑動,如毒蛇爬過肌膚。

  「生得這般瘦,裹了胸,也藏不住細腰。」

  指尖掠過裹胸的布條,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落在謝垂珠的腰側。

  謝青槐真想把這個不聽話的姑娘揉碎在懷裡。可他理智尚存,只舒展了五指,輕輕貼在垂珠腰身。

  「你說啊,姐姐。」

  他俯首靠近垂珠,輕聲細語,「這樣的你走進國子學,真不怕丟了清白?」

  美艷如花妖的少年,說著恐嚇的話,語氣儘是惡毒的狎昵。

  「若有人窺破了你的真身,他會怎麼對待你?像我這般,還是比我更甚——」

  啪!

  他被打得偏了臉。

  五條紅色的指痕,迅速顯現在慘白的側臉上。

  謝垂珠收回手掌,冷冷盯著青槐。

  「你真是被我慣壞了。」

  她摔門而去,一個字也不想多說。獨留青槐站在臥房內,維持著挨打的姿勢,雙手無力垂落腰側。滿頭青絲垂落肩頭,掩住了紅腫滾燙的面頰。

  這是姐弟倆平生第一次吵架。

  又或者,不僅僅是吵架。

  次日,誰也沒和誰說話。謝垂珠去集市溜達了一圈,相中個面相憨厚的婦人,這婦人是出來做苦工的,力氣大,說是做家務活兒很利索。謝垂珠和她談了價錢,她便千恩萬謝跟在了後面。

  沒走多遠,在菜市附近,兩人又迎面撞上個年輕姑娘。

  這姑娘穿得破破爛爛,身上都是泥,懷裡死死抱著幾個番薯。她跑得很急,好巧不巧撞到謝垂珠身上,當即結結實實摔倒在地。

  摔了以後也顧不得喊痛,跪著抓滿地亂滾的番薯。

  謝垂珠揉著酸痛的胳膊,想伸手拉她起來。兩人四目相對,彼此都愣怔無言。

  撿番薯的姑娘,有一張布滿傷疤的臉。

  「謝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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