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艱難的一餐
2024-08-31 07:15:24
作者: 噗爪
可謝垂珠無法解除邢望歌的痛苦。
忘憂亭的朱樓里,有壽安公主,有顧家女,有宮婢。而謝垂珠現在是謝輕舟,作為謝氏子弟,被貌美的樂伎哺餵茶水,在世人看來,是值得艷羨的好事。
沒人覺得這是對謝輕舟的欺辱。就算公主任性,謝輕舟又有什麼損失呢?
他斷袖?成晉朝有同性交遊之風,家世相等的男子同進同出談詩詞歌賦,無人會嘲笑。而男子年過十六七歲,往往家有婢妾,哪怕謝輕舟和聞溪情意綿綿,也可以在外賞玩風塵女子,在家享受妻妾的侍奉。
謝垂珠可以因顧顓的挑釁而憤怒,可以對著聞溪掀案而起。因為當時房間內都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子,而她作為謝輕舟,不能被顧氏聞氏看輕。若是謝垂珠隱忍配合聞溪,事情傳出去,指不定被人笑話謝氏子弟竟然將自己置身於婢妾妓子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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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謝垂珠不能故技重施,在壽安公主面前拒絕邢望歌。
她也沒必要執意拒絕,從而得罪壽安公主。
謝垂珠已經活了三次。雖然前兩世歲月短暫,但她經歷得多,不覺得情愛舉動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不過就是親一口。
她拒絕配合聞溪,是因為預估到了哺酒之事的利弊,也因為當時的聞溪,實在讓人不舒坦。
她沒能拒絕邢望歌,則是因為場合不同,為了自保也為了演戲,接受了這一口茶水。
她把自己的行為邏輯安排得明明白白,唯獨委屈了邢望歌。
「瞧瞧,這就傻了。」
壽安公主嘖嘖稱奇,拈了塊點心送進嘴裡,「今兒個可真是便宜你了,這麼如花似玉的一個大美人,在忘憂亭見過多少貴客,誰要是想占她的便宜,她非得端著架子東拉西扯,哄得一幫子臭男人團團轉,就愛她這個看得著吃不著的調調。也就燕侯啊顧九啊能拉著她玩兒,本宮今日好心,給你行個方便,你不謝謝本宮麼?」
謝垂珠捂著嘴重新坐好,低頭道謝,聲音悶悶的:「謝殿下美意。」
她的耳朵紅了一片。在壽安公主看來,便是膽小又乾淨的少年,被自己隨意支使揉捏。
多麼的……教人舒暢快活。
謝垂珠挪動視線,望向身側。邢望歌安靜端坐在旁,面上無甚情緒。活似一片無聲無息的影子。
之後的半個時辰里,壽安公主又折騰了許多花樣。要麼讓邢望歌給謝垂珠夾菜,要麼讓她清唱艷曲,甚至還故意把茶水潑到邢望歌胸前,命令謝垂珠幫忙擦乾。
謝垂珠若是推拒,壽安便陰了臉,罵邢望歌伺候不周,該打。
謝垂珠見過她懲罰人的手段,只好捏了帕子,小心翼翼拂過邢望歌的胸脯,把滾熱的茶水擦乾。她儘可能不讓手指碰到對方肌膚,饒是如此,邢望歌也面色發白,漂亮的眼眸蒙著灰敗的霧色。
最後壽安公主玩累了,也玩盡興了,揮揮手放謝垂珠走。
「不逼你了,瞧你慫得跟兔子似的,沒膽。」
大約覺得謝垂珠對待樂伎過於客氣。
謝垂珠離開時,回頭看那席位。邢望歌依舊端坐著,側影輪廓優雅嫻靜,仿佛不曾受到周遭任何影響。
可她知道她在難受。
謝垂珠離開朱樓,又走了一段路,被顧盼斐喊住了。
這姑娘是跑著過來的,說要送送她。
「顧小姐不必客氣。」謝垂珠說,「你該陪著公主,來送我不合適。」
把壽安公主和邢望歌單獨放一塊兒,不會出事麼?
顧盼斐顯然想不到這一層,笑嘻嘻道:「沒事兒,我就出來一小會兒。你幫我打問事情,我該謝謝你的。」
謝垂珠:「顧小姐也不必謝我,你之前說過,若我不答應幫你,你便逢人哭訴謝家小兒勾引你未來的夫婿,致使顧聞兩家親事作廢。」
為了不影響聞溪的處境,不給自己添麻煩,更為了順利拿錢,謝垂珠套了謝予臻的話。
她本以為把套取的消息告知顧盼斐就好,哪會預料到壽安公主的出現。
顧盼斐乾笑幾聲:「我那是說著玩兒的,你別當真。」
謝垂珠沒什麼心情陪人嘮嗑,隨意應付幾句就要走。顧盼斐偏偏跟著,主動搭話:「你是不是生氣了?因為壽安瞎折騰你。」
謝垂珠不吱聲。
「她年紀小,脾氣也不大好,你體諒些。其實壽安也挺可憐的……」
謝垂珠眼見顧盼斐打算講故事,出聲阻止她:「顧小姐,我對公主的事不感興趣。」
顧盼斐噢了一聲,自覺無趣,片刻之後道:「邢家以前不錯,望歌很受追捧,遠近許多人家都想和她提親。我們常在一起玩,不少貴女羨慕她也嫉妒她。壽安很討厭她,邢家倒了以後,難免找她出氣,但總歸不會太過分。」
「至於那個婢子,既已得罪了壽安,能出宮其實是好事。雖然臉受傷,但以後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平常宮婢都求不來這機緣。」
「所以,謝輕舟,你莫要太過在意。」
謝垂珠已經走到了忘憂亭門口。她沒有接顧盼斐的話,而是問道:「顧小姐,你為何關心我的感受?你我初次見面,我牽了問渠的手,你尚且難以接受。」
顧盼斐聞言,摸摸頭髮又撓撓鼻尖,有點不好意思:「因為瞧著你人挺好的,而且你不是跟問渠鬧僵了嘛,我聽顧九說的。聽那陣仗,你也不打算跟問渠在一塊兒了……我尋思那咱倆就不是敵人了啊。」
謝輕舟和聞溪鬧決裂,還是因為顧顓作梗。
這事兒本質和顧盼斐脫不了干係。
作為謝輕舟的情敵,她既心懷暗喜,又有微妙的愧疚。今日見謝輕舟被壽安公主逼得手足無措,心裡的愧疚便成了某種奇怪的憐惜。
謝垂珠聽完這段解釋,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看著顧盼斐,半晌嘆氣。
這怎麼養出來的大小姐啊,天真又單蠢。
她不想再談,道聲告辭,出門而去。顧盼斐再沒跟上,遙遙望著她的背影,揚聲喊道:「你也和予臻哥一樣,因為我與壽安一起玩,就厭惡我麼?」
謝垂珠:姐啊求求你別大嗓門喊這種話,長點心吧。
她回了私宅,正巧有個青年在門外逡巡。時而迎風悲嘆,時而仰頭沉思,一股子青春文學的明媚憂傷。
謝垂珠再一看,這不聞大公子聞溪麼?
她走過去,皮笑肉不笑道:「聞公子可是來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