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邢望歌
2024-08-31 07:15:22
作者: 噗爪
壽安公主指名道姓,要邢望歌過來彈曲。沒一會兒,樓梯口便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有一窈窕女子懷抱琵琶,裊裊行來。
謝垂珠只是隨便看了一眼。
一眼,竟至失神。
她從未見過這樣美的女人。美得難以用言辭形容。像古典仕女圖里走出來的姑娘,又似河畔徜徉的洛神。骨肉勻稱,舉止優雅,從頭到腳都長得恰到好處,讓人挑不出半分瑕疵。柳眉明眸,唇形飽滿,說話時聲音柔和,仿若三月春風。
「望歌見過殿下,殿下萬福。」邢望歌緩緩欠身,「見過顧小姐,見過這位公子。」
「邢大小姐。」壽安公主心情肉眼可見的好,歪著腦袋打量邢望歌,「聽說你方才給燕侯彈曲兒,彈的什麼,也讓本宮聽聽可好?」
顧盼斐撓撓下巴:「殿下啊,咱聽這個不大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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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不合適的?」壽安公主睜著細眼睛,平平無奇的臉上寫滿了好奇,「邢大小姐琴棋書畫無不精通,聲音模樣都好,彈琵琶更是建康一絕,以前我們哪有機會聽大小姐彈唱曲子?偶爾遇上好日子,聽邢大小姐給長輩們祝壽彈曲,那可真是……嘖嘖。」
她搖頭,誇張嘆息道,「在場各家的男人,成了家沒成家的,個個都直了眼睛,魂兒都丟沒啦。連最冷情的謝予臻,都誇大小姐是世間難得的才女,若能潛心鑽研,定會成為當世的雍門子。沒曾想邢家一朝犯了事,族人要麼砍頭要麼流放,可憐大小姐落了樂籍,日日陪客獻藝,怕是成不了雍門子啦。不過,雍門子不雍門子的,都不重要,我們如今能聽大小姐彈琴唱曲,這機會怎好錯過?」
邢望歌靜靜聽完這些貶損嘲諷的話,微微一笑,溫聲道:「殿下想聽什麼,望歌自然遵從。」
她屈膝跪坐在地,蔥管般的手指搭在琵琶上,眼眸低垂,朱唇輕啟。
「冬夜雪皚皚,落玉枕……」
「恩客解我衣,嘗朱紅……」
即便唱的是淫詞艷曲,邢望歌的表情依然很平靜。她的嗓音婉轉柔軟,又有些空靈,全然沒有嬌媚之氣。
謝垂珠看著她。
邢望歌穿的是一襲齊胸襦裙,淡黃色,外罩輕紗小衫。修長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顯得柔弱可憐,烏髮絲絲縷縷垂落而下,掩住精緻的鎖骨與胸脯。
……真好看,好看得讓人心動,想和小姐姐貼貼。
剛想到這裡,壽安公主就發話了:「謝輕舟,你是看呆了麼?」
謝垂珠回過神來,慌張般低下腦袋。
她沒有錯漏壽安公主臉上一閃即逝的陰狠與嫉妒。
「男人就是男人,都一樣。」壽安公主死死盯著謝垂珠,掀唇冷笑,「哪怕是個斷袖,也喜歡這嬌嬌怯怯的美色。」
謝垂珠哪能接話,抿緊嘴唇,顯出無措模樣。白玉似的臉頰爬上淡淡的暈紅,連耳根都染了色。
壽安公主神情陰晴不定,看她片刻,突然想到了什麼,咧嘴道:「既然喜歡,就讓邢大小姐陪你吃茶罷?」
她一發話,便有宮婢上前,抓住邢望歌的手腕,極為粗魯地將人拽起來。邢望歌正唱到「紅綃帳暖聲聲嬌」,不防被這麼一拽,懷裡的琵琶登時落地,砸出刺耳聲響。
謝垂珠直起身子,緊張勸阻道:「殿下使不得……」
話沒說完,宮婢已經把人拉了過來,用力推到她懷裡。謝垂珠下意識張開雙臂,接住邢望歌,右手隨即觸到一片溫軟肌膚。
……她摸到了邢望歌裸露的肩頭。
謝垂珠急忙鬆手,膝行著往後退了幾寸距離,無奈背後就是牆壁,再退不得。壽安公主很喜歡看這場面,頓時大笑出聲,將案桌拍得啪啪響。
「謝輕舟,你怕什麼?總歸是個樂伎,想碰就碰,誰還會怪罪你麼?」
單純乾淨的世家少年,被迫落入這等窘迫境地,似乎很讓壽安開心。原本尊貴的千金小姐,家道中落成為人下人,也使她快活。
顧盼斐看不過眼,扯扯壽安公主的袖口:「殿下,莫欺負謝輕舟嘛,瞧他那樣,怕是從未遭過這些……」
「那便更應該多玩一玩。」壽安瞪她,「你怎麼回事,為何替他說話?」
謝輕舟和聞溪鬧僵了。
趁此機會,讓謝輕舟玩玩女人,把心玩野了,顧盼斐才有機會再度接近聞溪。
壽安公主就這個意思。
顧盼斐朝謝垂珠看了一眼。在她眼裡,這位謝家少年當真可憐,後背幾乎全貼在了牆壁上,手足無措神色慌張,像是即將遭受玷污的良家女。
反倒是邢望歌,始終淡然得很,緩緩坐直了身子,將松落的小衫拉上肩頭。
「公子。」
邢望歌端起案上茶水,垂著眼眸遞給謝垂珠。「公子可要喝茶?」
謝垂珠抬手欲接,尚未碰到茶杯,壽安公主又發話了。
「這麼客客氣氣的沒意思。謝輕舟,昨日你不願與聞溪哺酒,今日在這忘憂亭,讓邢大小姐為你哺茶,如何?總歸這裡沒有外人,她一個樂伎,伺候你也理所應當,算不得折辱你。」
壽安公主大概覺得自己的提議很妙,得意地彎起了嘴角,「邢大小姐,請罷。」
謝垂珠表面驚惶:「殿下使不得!」
心裡全是髒話。
他媽的,你們究竟多喜歡看人嘴對嘴餵東西?
這一天天的,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壽安公主:「邢大小姐?」
端著杯子的邢望歌,表情發生了短暫的空白,然後張嘴噙了一口茶水,傾身湊近來。
謝垂珠背靠牆壁,雙手握緊,在邢望歌湊過來的同時,側臉躲開。
樓內站著的宮婢,案桌對面的壽安公主,表情尷尬的顧盼斐,全都注視著這個場面。在許多窺伺的不善的視線中,謝垂珠聽到柔軟溫和的嗓音。
「公子,得罪了。」
溫暖的手指捧住了謝垂珠的下巴,將她的臉扭轉回來。這洛神般美麗的女子,微微闔上了雙眸。
謝垂珠只覺唇間一片溫熱,是對方吻住了她。
嘗不出滋味的茶水,細細推進了口腔。謝垂珠下意識吞咽著,口鼻間均是女子輕軟的體香。
怦怦。
心臟搏動開始加速。
謝垂珠唾棄自己的不爭氣,然而下一瞬間,她注意到邢望歌顫抖的睫毛,也捕捉到了邢望歌微不可察的急促呼吸。
冰涼悲哀的情緒,如雪水澆頭,將謝垂珠凍得耳清目明,渾身僵硬。
這是一個正在忍耐痛苦的女人。
像前世的自己。
是今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