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生變

2024-08-31 07:14:44 作者: 噗爪

  這就完事了?

  有人滿臉懵逼,亦有人目光閃爍,神情變幻不定。

  宴席響起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其間不知是誰喟嘆道。

  「這樣啊,是賞月宴……」

  什麼意思呢?

  在謝垂珠看來,其實很好理解。

  這是借賞月名號舉行的酒宴。什麼結親,聯姻,並沒有堂而皇之地擺出來議論。或者說,兩家還沒來得及談攏所有條件。

  如今出了岔子,聞溪攜帶關係曖昧的謝氏子弟出席,在酒宴上搞事,顯而易見不願與顧家女成親。雖然他願與不願,並影響不了什麼,但這種枉顧兩家顏面的做法,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對顧封來說,若再將女兒嫁給聞溪,豈不是顧氏自輕自賤?但如果就此放任聞溪得償所願,又置顧氏臉面於何地?

  所以顧封是要跟聞家發難的。之所以沒發難,一是顧忌謝氏,二是因為聞溪的話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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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公大雅興啊,設宴邀請眾人賞月色,老少同樂。

  聞溪絕口不提其他,只提酒宴,對顧封又是誇讚又是敬佩的,還拉來「謝輕舟」一同拜謝,話里話外把這場合當成普通聚會。既然是普通的賞月酒宴,別的就不必談了罷,吃酒閒話也能其樂融融一派和諧。

  顧封當然可以不接聞溪的意思,和聞氏撕破臉。

  但是,他最終選擇緩和局面,遂聞溪的心愿。

  這個選擇包含了多少利弊權衡,大概只有顧老爺子自己最清楚。

  謝垂珠跟著聞溪重新坐在了席位間,與眾人一齊舉杯。有那反應敏捷的,已經搶先說起了祝詞,謝顧公設宴美意,嘆今夜良辰好景。

  稀稀拉拉的追捧,很快變成了此起彼伏的讚頌。

  聞溪以手支頤,側著腦袋看謝垂珠,輕笑道:「怎麼樣?我們成功了。」

  他的臉龐依舊蒙著淺淡的醉意。惑人的桃花眼盛滿了粼粼水光,情意綿綿。

  得虧謝垂珠與青槐日日相處,受慣了美顏暴擊,此情此景依舊能保持難得的清醒。

  她想了想,答道:「比我想得容易,也比我想得平和。」

  本來預想會鬧得雞飛狗跳,上演一場倫理大戲來著。

  聞溪嘆息:「我們這樣的人家,最好面子,總喜歡把事情辦得漂亮些,得體些。和外頭不一樣。」

  所謂外頭,指的是不如顧謝聞桓的其他士族。至於普通富庶人家,不在聞溪的考慮範圍之內。

  這誰聽了不得稱一句上流。

  「當然也有做事不漂亮的時候。」他補充道,「不過,估摸著你也不願見識到。」

  謝垂珠把玩著案上的青銅酒盞,細微的冰冷感像牛毛針刺進指尖。

  她喃喃道:「我倒是見過許多不漂亮也不得體的場面。」

  在周遭逐漸熱烈的氣氛里,她的聲音顯得孤寂又冷淡。聞溪敏銳地捕捉到了這點兒情緒,想再聊幾句,卻被一個更冷的男性嗓音打斷了。

  「玟玟。」

  謝予臻喚道,「你隨我出去講話。」

  說罷,起身就走。

  聞溪摸了摸鼻尖,很是溫柔地對謝垂珠囑咐:「我先離開一會兒,你呆在這裡,莫要隨意走動。」

  謝垂珠露出個羞澀笑容,陪著他演:「好,你快些回來。」

  出於某種玩樂的心態,在說完這句話以後,她軟聲軟氣呼喚他,「……玟玟。」

  剛站起來的聞溪,右腳一歪,差點兒表演個當眾摔倒。隨後,他抬手刮過她的鼻子,親昵嗔怪道:「調皮。」

  謝垂珠:「……」

  是在下輸了。

  她目送謝聞二人遠去,百無聊賴地摸著酒盞外壁的紋路玩。案上的菜餚早已放涼,她沒什麼胃口,酒倒是好酒,但沒必要喝多。

  人喝多了就會失控。

  謝垂珠不喜歡飲酒,更不喜歡失控感。

  說得再多些,她也不喜歡熱鬧的宴席。無論是家內聚會,還是宴請外客,都不喜歡——

  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陰影。不算濃烈的檀香氣息,鑽進謝垂珠的鼻腔。

  她抬頭,看見面前站著聞家夫人。

  聞母年近不惑,面相併不衰老,是個打扮精緻的富貴婦人。她衝著謝垂珠笑了笑,似乎想表現得和氣些,可惜眼角眉梢已經刻出了僵硬的紋路,嚴厲感無法被沖淡分毫。

  「輕舟……是喚作這個名兒?我來與你喝杯酒。」

  謝垂珠趕忙禮讓請坐。

  聞母很是矜持地坐在了聞溪的位子上,撫平衣擺,又親自斟滿酒盞,用帕子墊著,遞給謝垂珠。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格外優雅。

  謝垂珠默默在心底哇了一聲。

  聞家夫人一看就是書香門第出身,氣質沒話說。平常日子很難遇見這樣的人,謝垂珠雖然穿越又重生,在古代的生活並不自由,常打交道的女性除了溫柔隱忍的母親,剩下的就是愛幹壞事的堂妹,刻薄的祖母,以及後來夫君的正妻。

  「謝過夫人。」

  謝垂珠雙手接酒,在對方無聲的催促下,仰脖把酒水喝盡。

  聞母提起酒壺,又給她斟了一盞。

  行吧。

  謝垂珠表現得很聽話,讓喝就喝。連著灌了三盞,對方總算開口了。

  「你與問渠……何時相識?」

  謝垂珠記得自己的設定,靦腆答道:「前幾年就見過面,我於典籍常有不通之處,向問渠詢問請教,後來便慢慢熟識了。」

  不,他們是在南風館真正認識的。

  聞母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又問:「你是謝家哪一房的孩子?瞧著與謝大人很親近,想來關係是不錯的。」

  謝垂珠照著聞溪給的資料背誦:「我父親排行十七,是令安叔父的庶弟。」

  謝令安即是謝予臻的生父,與顧封一樣,也是鼎鼎有名的老一輩大人物,對宗族興盛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前些年,以不願再過問朝政的理由,隱居在陽郡的落雁山。

  謝家枝葉繁茂,旁支甚多,謝輕舟這一房就是個小透明,從老爹到兒子沒人在意。眼下聞夫人茫然半晌,估計是想不起來謝十七是個什麼人物。

  她咳嗽了下,斟酌著措辭繼續搭話:「你與問渠關係應當很好。」

  謝垂珠想,兩匣足金的報酬,演的能不好嗎?以成晉這個開放的風氣來看,傻子都會覺得,她和聞溪已經是斷袖分桃日日苟且的關係了。

  可聞家夫人還惦記著兒子的怪病呢,幾番欲言又止,最終豁出去般咬牙道:「難道你們已經睡過了?」

  謝垂珠手一抖,險些也效仿顧老爺子,來個徒手碎杯盞。

  夫人啊你氣質這麼優雅不要說出如此粗鄙的話啊!

  恰在此時,庭院入口處傳來笑聲。有個慵懶而略帶沙啞的嗓音在說話:「我剛回建康,就見咱家這麼熱鬧,來得晚倒也趕得巧……」

  這聲音,像帶著軟刺的鞭子,狠狠抽在了謝垂珠的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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