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戲開場

2024-08-31 07:14:25 作者: 噗爪

  謝垂珠:我把你當弟弟啊,不然還能是啥?

  她真的很莫名其妙。

  「阿槐,你為何不高興?」她站穩了,與謝青槐稍稍拉開些距離,「因為我做事沒和你商量,你嫌我自作主張?主要這事兒辦得倉促,今早去見聞溪之前,我也不曉得能談成什麼樣,所以不方便跟你說……」

  謝垂珠吧啦吧啦,給他解釋因由,「你身體不好,醫館的王郎中提醒過,不能思慮過甚。我和聞溪談這筆交易,是我想掙些快錢,解決咱們眼下的難題。畢竟也沒別的路可走……」

  青槐聽著這些情緒平緩的解釋,濃密的羽睫漸漸垂落下來,掩住蘊含戾氣的瞳孔。殷紅的唇繃直了,緊抿著,似乎在強迫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

  謝垂珠哄了一會兒,見他默不作聲直挺挺站著,尋思這孩子大概是到了青春叛逆期。

  成長嘛,總會經歷這麼個階段。敏感,脆弱,情緒多變,希望得到他人的重視和肯定。青槐雖然平時很乖,而且懂事,但畢竟也到了年紀。

  得更在乎他的感受才是。

  於是謝垂珠用空閒的左手輕拍青槐肩膀,語氣放得倍兒體貼:「阿槐啊,是姐姐不好,以後凡事多和你商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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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論,她幾輩子就沒和誰說話這麼溫柔過。

  然而叛逆期弟弟並沒被哄好,沉默著憋了半天,從牙縫裡擠出句細若蚊蚋的話:「別總把我當孩子哄……」

  謝垂珠:「我沒把你當孩子,你是我弟。」

  謝青槐:「……我不是你弟。」

  謝垂珠:「說啥渾話呢,你怎能不是我弟?你就是個弟弟!」

  說完她咂摸了下,不對味兒,好像在罵人。

  謝青槐仿佛是真挨了罵,睜大眼睛望著她,嘴唇微微抖動著。那雙漂亮得惑人的眼眸,也漸漸蒙上了朦朧的霧。

  「對,我是姐姐的胞弟。」

  他輕聲說著,鬆開謝垂珠的手腕,「方才是我胡亂發脾氣,你不要惱。」

  短短几息,他又恢復成平時乖順的模樣,溫善無害,惹人憐愛。

  謝垂珠自覺應該做個體貼又寬容的長姐,笑著回他:「我怎會惱?我懂阿槐的想法,你是為我擔心,怕我在外頭遇著危險。不過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一定能把自己保護好。怎麼,你不信我?」

  青槐扯著嘴角,也跟著笑起來。

  「我信,當然信。」他說,「三年前,姐姐夜逃帶上了我,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姐姐是世上最好也最厲害的人。」

  這句話的深意,謝垂珠當時並不知曉。

  她只記得,說話的謝青槐表情很認真,認真且安靜。溫暖的日光斜映在他身上,深色瞳孔被折射出淺淡的藍。

  很多事情其實早有蛛絲馬跡,比如青槐異於父母的長相,永遠治不好的身體,時不時要和她爭辯姐弟關係的奇怪心理。

  但這時的謝垂珠,對青槐的秘密一無所知。

  ***

  和聞溪談妥交易後,謝垂珠很是過了一段悠閒的時光。

  她不能再去南風館打工,也無需紡布換錢。平日裡躺在院子曬曬太陽,讀讀書,幫青槐整理書冊什麼的。其餘時間裡,就仔細揣摩如何扮演謝輕舟。

  據聞溪所言,謝輕舟不愛和人打交道,總是躲起來看書。宗族的人對他印象很淺薄,提起名字也只有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簡而言之,是個社恐宅男。

  為了讓謝垂珠角色扮演不出紕漏,聞溪早早給她送來了有關謝輕舟的私密信息,比如穿衣習慣、吃食喜好、交際情況等。謝垂珠拿著這份極其詳盡的私人報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怎麼琢磨都不對勁。

  這玩意兒……看著不像臨時調查的啊。

  她合理懷疑聞溪早有準備,提前挑好了可以冒充的身份。然後在夢覺茶肆等著她上門,談一樁根本不需要談的交易。

  那麼,她當時和聞溪剖析家族利害關係,要聞溪護她周全,都在對方計劃之中。

  淦哦。

  謝垂珠感覺自己被人耍了。

  不過她想想也就釋然了,名門大家的貴公子,定然活得跟人精似的,凡事考慮得多也正常。

  即便這位貴公子精心謀劃的,只是一場假裝出櫃的戲。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之間,就到了次月十五。

  謝垂珠天天把自個兒當謝輕舟訓練,演技蹭蹭地漲,就差個表現機會。赴宴這天,她情緒難免高漲,進出都忍不住哼歌兒。

  青槐舉著書冊,坐在窗前讀文章,就聽見她在院子裡哼哼。調子稀奇古怪的,完全沒有章法,詞兒也滑稽得很。

  「我有兩匣金子我從來也不急~我每天早起想一想,怎能賺到底~」

  少年視線落在書冊密密麻麻的文字上,耳朵里卻飄滿了輕盈的歌聲。空氣里浮動著蘭花與杜鵑的香氣,馥郁的芳香沁人心脾,惹他歡喜又暗生不安躁意。

  準備齊全的謝垂珠來迴轉悠了半個時辰,派來接她的車輦總算停在了宅院前。

  此時已是黃昏。

  謝垂珠懷揣著即將掙大錢的興奮勁兒,步伐輕快地邁出院門,順便招手和青槐作別。

  「我晚些時候回來!」

  她如此喊道。

  青槐倚著窗欞,微微笑了一笑。因為隔著幾丈距離,謝垂珠看不清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自顧自高高興興出了門。

  登上車輦,掀簾的剎那,她看見裡面坐著個溫潤美男。

  「聞公子。」

  謝垂珠笑眯眯喚他,「你來接我啦?」

  聞溪看她一眼,輕易感受到她身上洋溢的歡樂氣息,不禁眉梢微揚。

  「你很高興。」他聲音溫和平緩,語調摻著些許虛假的柔軟,「我知你為何高興,但莫要忘記自己身份,還是按捺些好。」

  謝垂珠在他對面坐下,點頭應承:「我曉得的,你放心。」

  聞溪溫聲道:「那就有勞輕舟了。」

  車馬轔轔,不過小半個時辰,便抵達顧家主宅。門前已經停了許多看起來就很貴的車馬,賓客們歡聲笑語,互相寒暄著進入家宅。

  謝垂珠隔著車窗觀察幾眼,壓低嗓音問聞溪:「不是家宴麼?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聞溪慢條斯理道:「雖是家宴,總要邀請三五好友嘛。不過你放心,大多是自家親眷,沒有什麼不相干的外人。」

  謝垂珠點點頭,起身準備下車。

  聞溪卻率先掀簾,下去之後向她伸出了手。

  「輕舟,仔細腳下。」

  他一邊說著,溫暖手掌籠住了她的指尖。在周遭溫暖的燈火里,笑得面含春水,風姿卓絕。

  「我們進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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