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抓周
2024-08-31 04:56:34
作者: 玄暉
周歲禮大多由管家忙活,抓周時,林欣在自家人的注視下,在硯台、毛筆、銀兩、首飾等一眾物品中,抓起一本書《唐詩三百首》
全場愕然,隨後交耳稱讚。
「小姐將來定是個溫柔淑德的大家閨秀。」
「抓到書了,這不是……」
鶯哥兒將林欣抱起,眼中柔和有光:「欣兒喜歡書啊,欣兒真棒。」
林欣:「涼親,抱。」
筵席結束後,鶯哥兒送走客人,眉間染上倦色,她揉了揉太陽穴。
「姐姐此次進京,也是為了杜明來的吧。」
「不錯。」依奴兒應道,「杜明他……」
「聽天由命吧。」聽完依奴兒的描述,鶯哥兒乾脆利落道。
「你可知道我上次送給杜明的藥,除了滿天星,還放了什麼做藥引子嗎?」
「什麼?」
鶯哥兒板著臉時,眼中總有絲陰沉,她看向依奴兒:「是紫……」
「算了,你不必知道。」
鶯哥兒話頭一轉:「我看杜明身體底子好,又加上連年服用丹藥什麼的,對抵抗蠱毒有一定效用。」
「再活個三四五個月,應該……」鶯哥兒沉吟不語,她心虛睨了依奴兒一眼,生怕杜明沒道理那天突然噶了,依奴兒來找她要人。
「算了,我知道了,你也不必強說。」依奴兒美眸神采盡失,勉強道。
二人沉默片刻,鶯哥兒突然開口:「姐姐,我準備離開京城了。」
依奴兒奇道:「這麼突然?打算什麼時候走?」
「最遲半個月罷,現在已經在著手收拾東西了,」鶯哥兒感慨道,「我早就想走了,京中風沙太大,我想搬到江南,這近兩年,我在江南也看了幾間鋪子。」
「那你和杜明……」
「我們早就和離了,他沒告訴你嗎。」鶯哥兒一挑眉,上次給十五萬兩銀票時,杜明就將和離書寄了回來。
鶯哥兒語調中帶著釋然,她沖依奴兒笑:「姐姐,我好開心。」
依奴兒望她,鶯哥兒抱著林欣,渾身散發著母性的光輝,溫婉沉靜許多,只能在言談舉止中,隱隱約約捕捉些許從前的影子。
「對了,京中朝堂上的形勢不大好,聽說吵得很兇,每天都有官員落馬,叫杜明當心些。」
「好,我記得了。」
依奴兒正要上馬車時,鶯哥兒躊躇半晌,還是開口:「姐姐你稍等。」
她回屋拿來一個包裹:「這裡面是滿天星,炮製過了,只是沒有製成丸,滿天星抵抗蠱毒,會隨著分量增多而藥效變弱,叫杜明毒發時煮一點,別吃太多,會死人的。」
「會不大好受,一般人都受不了。」鶯哥兒委婉道。
依奴兒心一沉,點頭。
鶯哥兒依依不捨抱住依奴兒,悄然間鼻頭酸澀:「姐姐,一路保重。」
此次離別,不知再見是何時。
依奴兒手捧住她的臉,笑道:「好啦,都當娘親的人了,還這般孩子氣。」
「皎意,只望我們再見時,海晏河清,山河無恙。」
依奴兒在心底默默道。
隨著依奴兒的馬車漸行漸遠,管家過來同痴痴出神望著馬車的鶯哥兒說話。
「林夫人,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現在只剩幾件鋪子收租轉手問題,您看您何時去一趟。」
「多謝您了。」鶯哥兒回神,客氣道。
「夫人,山高水長,您多保重。」管家拱手作揖。
第一家是王氏成衣鋪,地契是鶯哥兒名字,掌柜談是租到去年末,租金也是付到那時。
今天去就是和他商量是否要續租,以及續租價格、收租時間等問題。
那掌柜態度極和藹,一如當年。
鶯哥兒聽著掌柜種種客套話,左耳聽右耳冒,冷不丁冒出一句問道:「你們家原先的掌柜呢?」
掌柜的滿臉堆笑:「呦,您還記得他,真是老胡的福氣,胡掌柜前兩年得了中風,回家躺著去了。」
「嚴重嗎?」鶯哥兒難得上了心。
「起不來床,聽說他媳婦天天在家裡哭,沒錢買藥。」
鶯哥兒沉默片刻,敷衍應了那新掌柜幾句,走完剩下幾家鋪子後,鶯哥兒打聽到那老掌柜住處。
站在那小巷口,鶯哥兒竟一時難邁腳。
種種回憶洶湧而至,就是在這個小巷,暫時收容了許公的家人。
無需任何人指引,鶯哥兒走到那棵大樹下,石台因歲月悠久,已是斑駁異常。
「公子,你可需要我將你帶出去?只要一兩銀子。」
「我叫李默。」
男人頎長的背影仿佛觸手可及,回眸,面上是一張駭人面具。
鶯哥兒眼睜睜看著他走遠,他落寞的背影,揮之不去。
「夫人,就是這了。」車夫道。
鶯哥兒收回眼,整理思緒,強嘆一口氣:「把針拿給我,你去馬上等著就是了。」
胡掌柜見到鶯哥兒,一眼就認出來,待鶯哥兒提到要免費幫他針灸時,胡掌柜唇抖動連著花白鬍子一齊顫動,不住說著感謝的話。
見老人如此感激,鶯哥兒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今天來針灸,是因為她有些觸景生情,想幫老人一把。
但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針灸技術不過關,劉子庸說她穴位能找正,就是不敢真正下手。
所以才找老人來練手。
鶯哥兒發覺自己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報著無利不起早的心態。
難得做件善事,卻也是藏著齷齪的私心。
果然是冷心冷肺,鶯哥兒感慨自己。
針灸過後,鶯哥兒留下二十兩銀票:「這銀票您拿著,留著買藥。」
掌柜抬手沖鶯哥兒拱手致謝。
鶯哥兒見老人抬手都吃力的樣子,連忙扶住他:「您不必如此客氣,我就要離開京城了,就當做相識一場的報酬罷。」
胡掌柜也是一怔,他上下打量鶯哥兒,眼含淚花:「您瘦了,何夫人。」
何夫人,這三個字像燒紅火炭被丟在鶯哥兒腳邊,叫鶯哥兒進退兩難。
但她很快調整心態,全然當做沒聽到一般,微微一笑:「你歇著,我先走了。」
便匆匆出了門。
遠遠還能聽見掌柜的媳婦埋怨聲:「什麼何夫人!你個老糊……那都多久之前的,晦氣。」
鶯哥兒腳步越來越慢,她不禁扭頭看了一眼。
這世上,除了這個中風的老人,沒人會再提起:何夫人,這三個字。
連她自己有時候會忘了,自己還有那樣一段的時光。
忘了,何宴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