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遲來的公平

  「好。」張唯英想著再拒絕就不禮貌了，正欲道謝。

  「皇后娘娘！」王喜自遠處疾步奔過來。

  「怎麼？」

  「廠公說皇上今日偶然清醒，要找一件水荷紋馬扎，皇上說是半年前送給皇后娘娘，現在想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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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漪心下一咯噔，什麼水荷紋馬扎，董修從未送給過她，只是怕是尹賢芳反應過來什麼，借著這由頭，要檢查她送給張唯英的東西來，若是往常，自己自然不必與他計較，大方叫他搜，現在，卻是搜不得的！

  可王喜這頂著皇上的命，她還沒辦法直接反駁。

  「那物件我記得，就在乾清宮西宮殿大門旁。」吳漪略定了定心神，大方道。

  「王公公自可去找。」

  王喜許是沒想到吳漪反應那麼快，呆愣了一下。

  隨後道：「……廠公說了，許是皇后娘娘送給了誰，忘記了，這送給張姑娘的禮物中，保不齊就有皇上的馬扎子。」

  吳漪簡直都要笑出聲來，這什麼破藉口。

  「沒有！皇上送我的東西，我豈會輕易轉手他人，王公公還是去乾清宮找找罷。」

  王喜索性臉也不要了，反正尹賢芳下了死命令，不能讓吳漪給宮外帶出一絲一毫的東西。

  王喜：「皇后娘娘如此肯定，莫不是虧負聖恩感到心虛了罷？」

  「來人，給我搜！」王喜指著地上的兩個箱子。

  「王喜，你莫不是要反！」吳漪厲聲喝住他。

  凜冽氣勢叫王喜心頭一震，竟真的不敢再動。

  「張姑娘，你莫要理他，帶著禮物走罷。」吳漪側臉對張唯英道。

  別說張唯英只是直爽，就是傻子也看出事情有貓膩來，她看了看吳漪眼角眉梢的緊張神色。

  皇后娘娘是個好人！她不會害自己的。

  張唯英盤算著，她又看看那王喜，那叫一個賊眉鼠眼，說話也惡狠狠的。

  一陣正義感自她心頭油然而生！

  張唯英心頭有了念頭，小步小步往箱子旁挪著，待王喜不注意，抱起那淺棕色小箱，拼命往宮外跑去！

  張唯英之前可是當了十年體育生，那意志叫一個不屈。

  撒丫子瞬間跑得連人影都不剩。

  王喜一呆，聲嘶力竭：「快！攔住她，別叫她跑了！」

  抱起來的瞬間，張唯英就感覺輕飄飄的，心裡頓時慌得很，生怕自己拿錯了箱子。

  她回頭看了眼吳漪，見她面容舒緩，給了自己一個期盼的眼神。

  張唯英暗喜，拿對了！

  好在吳漪已經將她送到宮門附近，不然，就這千篇一律的宮牆，她定要跑得迷了路。

  可惜原主這身子太不爽利，離宮門還有幾丈時候，張唯英感覺胸口像壓了快石頭，汗浸濕鬢角，她咬著牙往前跑。

  卻狠狠裝進一人的懷裡。

  「哎呦！」

  張唯英正要跌倒，卻被一股力氣拽住。

  她站定，正要說聲謝了，定睛一看，眼前之人，竟是自家老爹英國公張國維，他臉色鐵青地看著自己。

  好歹這姑娘自己也是如珠似玉地疼了十幾年的，就算落水後，性情大變，張國維氣她不爭氣，心裡還是掛念著她，這下聽說在宮中吃了苦頭，又受了夫人的幾句耳邊風。

  便火急火燎進宮，來接回自己的寶貝疙瘩，沒料到，剛進宮門，就看見傳說中勞累過度、一日昏倒數次，弱柳扶風的女兒，抱著個箱子虎虎生風向自己奔過來，跑得比兔子還快，身後一眾宮人苦苦追趕不及，全都伸長舌頭一臉苦相。

  張國維拿手一拍腦門：「天哪！列祖列宗！」

  「爹！」張唯英一把拽住心如死灰，轉身欲走的張國維，可憐兮兮看著他，「有人要搶皇后娘娘給女兒的禮物，女兒不得已才跑的，累死女兒了。」

  「爹爹給女兒做主啊，女兒要被他們欺負死了呢！」

  撒嬌賣痴這件事，原主張唯英基本不干，現在的張唯英當初為了逃避訓練，那是求爺爺告奶奶，每次撒嬌都有奇效。

  她早就幹得得心應手了。

  「爹！」見張國維有所動搖，她再接再厲，抱住張國維的胳膊，嚶嚶哭泣。

  「行了，」張國維輕咳一聲，拿手推開她腦門，「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

  這時，王喜的人也陸續趕來，但看到張國維那張不怒自威的國字臉，全都面面相覷地退下了。

  王喜趕過來，正欲抖擻精神說什麼，叫張國維的一個眼神也給嚇退了。

  張唯英狐假虎威地跟著張國維，蹦跳著出了宮門。

  還不忘回頭挑釁地看一眼王喜。

  王喜咬牙切齒心道：「這死丫頭！」

  他爬起身，沖屬下喊道：「愣住幹嘛，還不快去報告廠公！」

  「好了，」出了宮門，張國維神情卻比方才還要嚴肅，他伸出手，「皇后娘娘給了你什麼？給我。」

  張唯英喜歡皇后，磨磨蹭蹭不想給。

  「沒有啊，」她拖長音，「就是一些胭脂水粉，爹你不會喜歡的。」

  張國維：「……」

  宮中，姍姍來遲的尹賢芳當著吳漪的面，將剩下的兩個箱子翻了個底朝天。

  吳漪一動不動立著，在一地的胭脂水粉中，立著好似一尊白玉雕像。

  良久，一無所獲的尹賢芳陰沉著臉，像一匹老馬：「來人！」

  老馬嘶鳴道。

  「皇后居心叵測，私通宮外，意欲加害皇上，將其軟禁宮中，永世不得出門！」

  宮中一片死寂，沒一個人動手。

  「幹什麼！都要反是不是！」尹賢芳豎起眉毛。

  「要反的是你吧，皇后娘娘何等尊貴身份，豈容你，啊！」

  皇后身邊侍女話還沒說完，就被狗急跳牆的尹賢芳狠狠給了個大嘴巴子。

  宮人開始緩慢移動，當第一個太監牽住吳漪的衣袖時，所有宮人憤怒的目光如同有實質盡數砸在他身上，太監若有所感般，背脊更加佝僂。

  吳漪側臉看他，只見他眼含熱淚，眼中射出愧疚的光，他乾瘦的手不斷顫抖。

  這是自己宮中負責雜掃的小德子，年十五六。

  今年剛立春時，她偶然聽見小德子興高采烈的聲音道，今年花開得可好，可以采一些做些桂花酥餅來吃。

  吳漪原諒了他。

  只因他還是個孩子。

  感到吳漪的目光，小德子受驚般鬆開手，跌坐在地上。

  「快點！」

  尹賢芳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

  整個慈慶宮籠罩在最深沉的痛苦中，不少宮人掩面哭泣起來。

  皇后吳漪，人心所向，闔宮上下，誰不曉得皇后的賢名，誰沒受過皇后的恩惠！

  「不必為難他們！」吳漪忽而道。

  她走到尹賢芳面前，面對那張樹皮般乾枯的老臉。

  輕蔑地笑了。

  「畜牲！」

  吳漪聲音沉靜又清晰，連房頂上的琉璃瓦都跟著一震。

  尹賢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而是做了個手勢，誇張而簡潔。

  「請！」

  吳漪走進宮門，大門在她身後緩緩關閉，她仰臉著面上的陽光逐漸消失。

  吳漪心中卻絲毫不慌，因為黎明終將會到來，遲來的公平，也是公平！